一曲彈罷，風雪仿佛更大了幾分，衛(wèi)字笙從樂音中緩過神來，再次抬頭望了望天色，只見一輪冬日高懸在天空，算算時間，四法戲院那場戲也快要開場了。
“走，我?guī)闳タ磻颉！毙l(wèi)字笙平復下來情緒，拉住啞歌姬的柔荑素手便朝門外走去，邊走邊喊：“小猴子！備馬車，去四法戲院！”
“好嘞！衛(wèi)老爺您稍等！”小猴子不知從何處應了一聲，冒著大雪，快步前去準備馬車。
啞歌姬一只手被衛(wèi)字笙拉著，另一只手依舊緊緊環(huán)抱著那面四弦琵琶，衛(wèi)字笙看到后雖有些疑惑但也并未多說什么，只是任由她抱著。
兩人剛走出府門，便看到小猴子駕著一輛馬車緩緩駛來，馬車由香木制成，車廂內(nèi)可以聞到淡淡的清香，有緩解路途疲勞的功效。
待兩人進入車廂坐定，馬車冒著那漫天大雪，緩緩朝四法戲院的方向趕去。
將軍府，一名身著豹紋金錢刺繡襖的富家翁，正冒著雪朝府門外走去，身后眾多隨從皆是低眉垂首緊緊跟著，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前面這位惡名滿貫的血屠大人，招來殺身滅門之禍。
富家翁仿佛無視了地面上那層一指厚的積雪，昂首闊步，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走到將軍府門外時，一名管家模樣的人牽來一匹渾身漆黑烏亮的黑馬，黑馬頭戴鐵甲身披戰(zhàn)鞍足踏鐵蹄，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子桀驁不馴的野性氣息，在管家手中不安分的躁動起來。
富家翁走上前，布滿繭子的大手重重拍在黑馬背上的馬鞍上：“老黑，這才幾天不見，你怎么瘦了不少??！是不是這些家伙沒給夠你草料？是的話你給兄弟吱個聲，兄弟替你宰了他們出氣！”
經(jīng)由富家翁拍了一下后，原本桀驁不馴的黑馬瞬間變得像只小馬駒一般，無比乖順。
富家翁說完，一雙似蒼鷹般銳利的眼睛便冷冷掃向那名管家，嚇得那名管家連忙跪在雪地里求饒，雙膝將平滑的雪地砸出兩個一指深的深坑，在這漫天大雪之中，竟活生生嚇出了一身冷汗。
身后眾多低眉垂首的隨從見此情形，也都紛紛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把頭更往下更低了三分，仿佛要埋進那一指積雪中去。
這匹名為老黑的黑馬，曾經(jīng)可是一匹野馬之王，被這位血屠大人一拳給打趴下后，身上野性便減了七分，自此便跟隨血屠大人到處征戰(zhàn)，鎮(zhèn)北平南，自戰(zhàn)亂年代至今，經(jīng)歷了大小數(shù)十次戰(zhàn)役，與血屠大人建立起了深厚的戰(zhàn)場之誼。
面前這位殺人不眨眼的血屠大人，對這匹黑馬可謂是百分愛惜，據(jù)說上次有一名家仆喂馬時因黑馬不肯吃草料，象征性的動手輕輕拍打了黑馬一下，卻被黑馬一口咬住手臂，等到被人發(fā)現(xiàn)，將手臂抽出來時，整條手臂已經(jīng)是鮮血淋漓。
血屠大人知道這件事后，不僅不問馬傷人之事，反而直接叫人將那名家仆處死，自此以后將軍府中的人與這匹黑馬接觸時都是禮讓三分不敢有半分含糊，生怕一不小心便丟了性命。
名為老黑的黑馬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用戴著鐵甲的馬頭在富家翁身上蹭了蹭。
原本還帶有怒意的血屠，此刻竟然露出一抹笑容，大手溫柔的撫摸著馬鬢，隨后縱身一躍翻身上馬，并未去管那跪在雪地里的眾人，反而冒著大雪策馬而出，竟也是朝四法戲院的方向飛馳而去。
鐵蹄踏雪，竟然跑的格外平穩(wěn)，常年沙場征戰(zhàn)踏冰而行，這點雪對這身經(jīng)數(shù)十戰(zhàn)的戰(zhàn)馬來說，如履平地。
血屠沒什么愛好，除去戰(zhàn)場殺人外，唯一的愛好便是去這四法戲院聽京都名伶胡佩蘭的戲曲，據(jù)說這胡佩蘭自成一家，戲曲風格獨樹一帆，才剛剛?cè)鲱^便被稱為戲曲界四大宗師之一，硬是撐起了戲曲界的半邊天，引領(lǐng)了一番新的潮流。
馬蹄紛揚踏雪花，血屠雖是后發(fā)卻已先至，此刻在搭棚馬廄栓了馬，回身時卻看到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刁鉆的鷹眼瞬間便知道來者是誰，也不急著進入戲院，就那樣冒著大雪站在原地，等待馬車駛到近前。
“吁~”隨著一聲長吁，馬車停在血屠身前，小猴子細心的掀開車廂簾幕，以便讓衛(wèi)字笙兩人方便下車。
衛(wèi)字笙彎腰從車廂走出徑直跳到雪地里，轉(zhuǎn)過身，伸手輕輕扶著啞歌姬下車。
兩人還沒站穩(wěn)，便聽到一陣豪爽大笑，這笑聲的豪爽程度，甚至堪比那自稱酒肉佛的滅離伐，只是這笑聲中略微摻雜了些許不宜察覺的悲涼：“衛(wèi)老弟！又帶娘子來聽戲??！”
衛(wèi)字笙聽到笑聲，抬眸四下看了看，最后定睛在一襲豹紋金錢刺繡襖的富家翁身上，吩咐小猴子駕車離開后，扶著啞歌姬走上前，爽朗一笑：“白大哥您還說我，您還不是一直來！”
“這可不一樣，衛(wèi)老弟是有娘子陪著的，不像我，只剩下老黑了?！毖滥樕暇谷桓‖F(xiàn)出一抹苦笑，鷹眼望了望馬廄中的老黑。
衛(wèi)字笙聞言，看向身旁的啞歌姬，伸手替她掃凈發(fā)上白雪，隨后面朝富家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自從第一次來這四法戲院，衛(wèi)字笙便意外認識了這富家翁，從此以后，每次來四法戲院看戲兩人都能碰到，一來二去之間，就漸漸熟絡起來，兩人也開始兄弟相稱。
衛(wèi)字笙只知道面前這富家翁姓白，是位富甲一方的商人，其余的，富家翁沒有說，衛(wèi)字笙也就沒有多問，只是從此一起看起戲來，至于富家翁知不知道他是誰，他沒興趣，也不在乎。
冬日暖陽，卻是白芒一片暗淡無光。
此時已經(jīng)微微斜過中天，進入下午時分。
四法戲院原本只是京都的一家小戲院，只因胡佩蘭的存在，讓四法戲院一舉躋身京都戲院排行榜前三行列。
戲院門口陸陸續(xù)續(xù)趕來不少人，都是冒著大雪來聽胡佩蘭的戲的。
四法戲院門口，一聲清脆響亮的吆喝聲響起：“各位！開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