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十三州，一派富庶祥和。
自圣上一統(tǒng)中原起，民富國安，外蠻不敢來犯。廟堂之上，內(nèi)有帝師落九淵輔佐朝政，外有血屠白頑狄鎮(zhèn)北平南。江湖之中，各大門派間的矛盾沖突也日益緩解，可以說，無論廟堂還是江湖，儼然一番蒸蒸日上的景象。
而今天，卻更加熱鬧非凡。
聲聲爆竹入耳，陣陣鳴鼓亂天。不少人家?guī)е鴮砟甑拿篮闷碓?，在門前貼上鮮紅的對聯(lián)。小孩子玩耍著桃木劍，忽然看到了賣糖葫蘆的小販，向父母索了幾枚銅錢，不一會便一手握著糖葫蘆一手提劍，蹦蹦跳跳的回到父母身邊，小舌頭輕舔糖衣，細細品著那股甘甜。
春節(jié)了！
又是一年春節(jié)，這是少年獨自在外度過的第三個春節(jié)。
少年走在街上，看這人世紅塵，好一繁華江山！
這使得長時間呆在極寒雪州的少年臉龐上掛起一絲笑意。這笑，發(fā)自肺腑。
“這位客官，進去喝點？”少年走到一處酒館前，一小二搭巾戴帽迎上前來。
少年抬頭看了看酒館便要進入，伸手一摸胸口，卻發(fā)現(xiàn)身上僅剩的一張銀票留在了雪州。于是收住將要跨入酒店的動作，朝小二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便要轉(zhuǎn)身離開。
小二見狀，連忙拉住少年：“客官留步，我們老板吩咐，今日一切花銷，一概不要，就當是新春團圓宴，為天底下所有有家難回的俠客游子，擺上那么一桌團圓宴！”
少年聽后，微微一怔。
未曾想到市井之中竟也有這等豪氣之人。
正出神時，酒館內(nèi)走出一名衣著華貴的女子。頭戴翡翠八寶紫金釵，身披牡丹血色繡花襖，腳踩鷓鴣雙繞金步靴，面若粉面桃花，笑里卻藏萬法。三步并作兩步，快步走到少年身邊。
“少俠，里面請！”女子嗓音中有一股說不出的媚意，若非看到其身后酒館挑著的一桿酒旗，少年都有些懷疑這是那脂粉風月之地。
少年微微點頭，雙手抱拳道聲：“多謝！”
隨那女子進入酒館。
在少年踏進酒館的一瞬，周圍投來數(shù)道目光，那眼神中，似乎帶著些許憐憫。
感受到周圍的氣氛，三年游歷江湖的經(jīng)驗使得少年緊了緊手中的劍。
或許是察覺到了少年的異樣舉動，那華貴女子巧笑著走到少年身邊，看向在場眾人：“各位江湖俠士在今日團圓之際還未歸鄉(xiāng)，想必都有各自難處，趁著今日佳節(jié)各位吃好喝好，所有花銷，一概不收！”
話音一落，在場眾人一齊道：“多謝彩老板！”
只是這回應(yīng)中，卻隱隱有一絲應(yīng)付。
“少俠，隨便坐，想吃什么，盡管吩咐?！毙《罱泶髅睆囊慌宰呱锨皝?。
“嗯?！鄙倌挈c點頭，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位子靠門，可以看到外面的兒童嬉戲，龍獅歡舞。
還未待少年吩咐，小二便送上來一壇酒。瓷壇紅紙，上書綠蟻二字。
“少俠，這綠蟻酒可是我們這里的招牌，在這中原十三州，有著響當當?shù)拿^！”小二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中帶著些許自豪。
少年點點頭，以示謝意。
待小二離開后，才看向那壇酒，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伸手翻起一只倒扣在一旁的白底黑圈瓷釉酒碗，斟了滿滿一大碗。
酒還未入口，酒香便彌漫開來。
這綠蟻酒，是少年外出歷練前最喜愛的酒。雖不是特別珍貴，但勝在別有風情。
算一算，已經(jīng)三年未曾品嘗了。
綠蟻入喉，濃烈的酒香直擊心脾，酒意肆虐，少年心中蕩起一陣波濤。
他想家了。
離鄉(xiāng)三載，不知三十六峰如今是什么樣了。
那山光水色是否還似從前？那當年死粘著他的小丫頭可曾有些改變？那竹劍峰的紫筍是否還那樣甘甜？琴劍峰的師姐是否還是先前容顏？還有那梅劍鋒的梅花，泉劍鋒的甘泉……
我的歸來，那神劍峰的老頭是否在期盼？
神思飄轉(zhuǎn)，少年濕了眼眶。
猛地搖了搖頭，使自己不再去想。
正欲提壇斟酒一醉解憂，一名書生裝扮的人不知何時坐到少年身旁，出聲打斷：“喂，你真敢喝啊？”
少年停住手中動作，看向那名書生。
只見那人生的面目清秀，眉宇間有一絲說不出的傲氣，一襲黑袍，冠未及發(fā)，隨意的用一段黑布條束著。
溫潤如玉的白衣書生，很是常見。
但像眼前人這般一襲黑袍，實在是平生所罕。
“怎么？酒里有毒？”少年緩緩放下手中的酒壇，一雙漆黑眸子看向那黑袍書生。
“毒，倒是沒有?！焙谂蹠鷵u了搖頭，寬大的衣袖輕輕抬起，伸出一雙潔白如玉的手，一把抓住酒壇，另取了一只白底黑圈瓷釉酒碗緩緩斟滿，聲音隨著倒酒的嘩嘩聲響起：“只是這店主人，卻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主?！?p> “何意？”少年眉心微皺。
那黑袍書生端起酒碗小品了一口：“若是尋常酒家，倒是無妨。但這家店，卻不一樣?！?p> 黑袍書生將品了一小口的酒放下，并不言店之異處，反倒談起酒來：“這綠蟻酒，有一個很美的傳說。說是一對愛人正在后院飲酒賞花，一名兵士突然闖入，在男子耳邊說了些什么，男人聽后臉色大變，顧不得女子便匆匆出門。女子對男子的離開，縱有千種不舍，卻難表一言，只能一個人在院內(nèi)默默等候。春秋更替，陰陽相催，轉(zhuǎn)眼便是五十年。那女子早已不復(fù)當年容顏，那男子也早已身經(jīng)百戰(zhàn)，疆場難還。空庭，老嫗，化土歸塵，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那女子都還在等著男子回來，那男子早已血灑疆場，又怎會回來？”
“你到底想要說什么？”少年看向黑袍書生的眼神中有了一絲警惕，手覆劍身，習慣性的摩挲著，好像黑袍書生一有什么異樣舉動，少年手中劍便會立刻亮出。
無為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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