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悠悠又碰到了查房的那個大媽。
不得不說,這個大媽給人留下的尖酸刻薄、綿里藏針、小人得志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只消看一眼就很有代入感。
不過這次碰到的場合……有點小尷尬呢。
譚悠悠拎著剛買回來的菜上樓準備做飯,樓梯間的吵鬧聲吸引了他的目光,尤其是伴隨著女人的尖叫聲和孩童的哭喊聲。
走到樓梯間,譚悠悠看到了頗為震驚的一幕:
一個發(fā)髻散掉的女人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女人一手拽著樓梯,一手抱著小女孩,甚至用腿勾住欄桿,她不想下樓。拽著她的人是一個嚴肅的警官,截斷她后路的是一個雄壯的警官,不斷扒拉著她的手和腿的那個,就是查房大媽。
大媽一邊扒拉著女人的手,一邊叨叨。
“哎呀!別反抗了,你說你這染了病的人,留下來不是害人嗎?走吧~”
女人本來穿的應該很體面,從她孩子身上就能看出來,檸黃色的長款羽絨服和那一張白白嫩嫩的小臉蛋兒,因為掙扎和反抗,此刻顯得格外狼狽。
“我不走,我不走!我走了,盈盈怎么辦?。∧銈兙头胚^我吧!我老公被你們抓走了還不行嗎?放過我吧!”
譚悠悠站在樓梯口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那個大媽正使勁兒拍打著女人的胳膊,只穿著一個短衫的女人,胳膊都成了青紫色。
“你們在干什么?”
出于正義,他看不下這一幕。
樓梯間的吵鬧被一下子打斷了,似乎沒有人會想到會有人真的打斷這一幕,有人敢挑戰(zhàn)權(quán)威,或是武力?
“咳……嗯!喲喂!是這個小伙子?。【癫诲e啊,還能下樓買菜做飯,咱們一大早就的為人民服務,連口飯都吃不上!”查房大媽捋了一下頭發(fā),順了順氣兒,不忙不慌地說道。
“是嗎?第一次見人民被迫接受服務?!弊T悠悠絲毫不避諱他的譏諷語氣,有法律和正義在,他倒是沒這個膽心,如果沒有法律和正義,他更沒這個膽心。
“喲喂!怎么說話呢你?你這是和人民的公仆說話的語氣嗎?你說,我們這些人,起早貪黑的給你們忙乎,為的是什么?還不是社會的穩(wěn)定和安全,你們這些年輕人怎么這么沒良心!”
查房大媽也不是善茬,直接扛起了人民的大旗,迅速占領道德的制高點,捋了捋袖子,開始了她的批判表演。
“現(xiàn)在仍然是法治社會,不是公仆治社會,社會給你選擇不當公仆的權(quán)利。”
譚悠悠直接回懟了過去,而他的目光并未放在查房大媽身上,這個氣人的大媽不是這件事的起因,這決定不了這件事的走向,他看著最前面的嚴肅警官。
“她看起來不像是有感染的痕跡?!?p> 嚴肅警官很認真地看著譚悠悠,他也沒想到這個相貌平平的年輕人,此刻竟真的一個人站在那里,擋住了他們所有人的行動,要知道這次上面的意思是盡量緩和處理,但不禁止暴力解決,唯一保證的便是:效率!
“她確實被污染了,檢測可能只有一朵融化黑雪的感染程度,為了保證大多數(shù)人的安全,必須帶走?!?p> 嚴肅警官覺得無需暴力解決問題,其實如果不是這個煩人的大媽,他們已經(jīng)完成了這棟樓的收容工作。
“即使是變異,那她應該也是最后那一個,而且現(xiàn)在還沒有明確消息說明以后的發(fā)現(xiàn),她自個兒按理說能知道自己身體內(nèi)的感染情況,最后幾天她為了自己的孩子也會去收容所,你們突然帶走她,她孩子怎么辦?”
譚悠悠覺得政府的舉措沒錯,錯的可能是執(zhí)行的人。明明知道好壞先后的他們,偏偏要一棍子打死一片。
“哎?我說你這小伙子是不是有病?你一個單身狗,操心人家的事兒干嘛?吃飽了撐的!她愿意帶著孩子進收容所,就帶著孩子進去,礙著你什么事兒了?”
查房大媽覺得自己被忽略了,現(xiàn)在很生氣,一直把自己標榜為新時代的先鋒,人民的公仆,團結(jié)的領袖,她覺得有必要讓這個小伙子感受一下什么叫大媽的突襲。
呵~
無腦。
腦白銅喝多了吧?
真是個氣人的大媽呢!
“你說的很對,不過政府沒有資源對每一個污染的人登記造冊,準時準點提醒進入收容所,如果有人漏網(wǎng),那時候黑污染的傳播速度將會異常驚人,誰去承擔這個責任?”
嚴肅警官一字一句說道,且他的手輕拍了一下腰間的手槍。
“這不是針對某個人的行動,這是關乎地球人類生死存亡的一個措施,請諒解。”
譚悠悠明白這位警官的意思:現(xiàn)在沒有辦法和時間去登記造冊,只要污染就得收容,如果反抗不惜動用武力解決,明白了嗎?
譚悠悠救不了被污染的人,如同郝老實一樣,他只能把他藏起來,慢慢給他想辦法。
譚悠悠心情不佳,準備轉(zhuǎn)身離開。
“謝謝你幫我!”女人突然開口說道。
“我也沒幫的上什么忙?!弊T悠悠無奈地搖搖頭,嘆了口氣。
“請問,你可以幫我照看我女兒嗎?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還能回來,我一定感謝你的恩情?!迸送蝗贿煅手f道,這句話讓所有人都微微動容。
“如果,我回不來,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
譚悠悠那一刻竟邁不動腳步,他不知道如何應對突然出現(xiàn)的這個情景。
“媽媽!我不要離開你,媽媽!”小女孩一聽媽媽要離開這里,把自己交給這個陌生的叔叔,她害怕,盡管這個大叔叔看起來人很好。
“盈盈!”女人提高了幾分音調(diào),目光嚴厲地看了女孩一眼。
小女孩癟著嘴,想哭又不敢出聲,樣子讓人憐惜。
“恩人!求你了!我家里實在是沒有人了,他爸爸在另一個城市里,怕是趕不回來了?!迸税?。
譚悠悠在原地躊躇,他本可以狠心轉(zhuǎn)身走人,可是他畢竟是人,如果今天他沒有答應這個女人照看這個孩子,將來有一天如果這個孩子淪為乞丐,或者成為福利院里的問題兒童,譚悠悠有些于心不忍。
“她叫什么名字?”
譚悠悠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盈盈,任盈盈!”女人驚喜地將小孩放在樓梯上,將小孩輕輕推向樓下的譚悠悠,“盈盈,快叫叔叔,媽媽過一陣子就會回來的。”
“媽媽~”盈盈拽著女人的短衫一角,卻沒有掉淚兒,她環(huán)視了一下自己身邊的這些人,仿佛一下子就懂得了什么,“媽媽,我會等你回來的?!?p> 說完,她邁著小腳步下了樓梯,主動牽著譚悠悠的手,一大一小離開了樓梯間,朝電梯走去。
小孩一邊走一邊落淚兒,下嘴唇咬地死死的。
女人笑了,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整理整理衣衫,也不顧寒冷,沖著嚴肅警官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