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安素睿在林中被人打暈后,次日清晨在一處茅草屋醒來,面前正對著一張精致面容,坐在椅子上滿面含笑,身側還站著兩人。
“醒了?你倒心寬,這種情況也睡得如此香甜?!痹S佑晴面露嘲弄。
安素睿被綁住雙手,想要起身發(fā)現周身靈力竟然全部消失了?!澳阆朐趺礃??”
“我不想怎么樣,只是我上次跟你說的事我得做完心里才舒坦啊?!?p> “什么事?”
“你呀,不僅蠢,記性還這么差,當然是殺你了?!?p> 素睿不語,她覺得這個女人是個瘋子,她無法運轉靈力,卻想到自己身上帶著鄭航教給她的符咒,她手被綁于身后,正好避開了幾人的視線,悄悄將符咒散了出去,心中默念術法。
“你看我給你挑的地方多好,群山環(huán)抱。一別多年,你是不是都忘記這是什么地方了?”
素睿一邊聽她的話一邊環(huán)顧四周,這是一間極簡陋的芳草房,桌椅,灶臺,柜閣……素睿心頭一震。
“這房子是真簡陋,看你一身綾羅,是不是感覺榮歸故里了?”許佑晴嘲諷的拿兩根手指輕拎起素睿的衣裳,又無比嫌棄的撇下。
“給你選這里,是讓你落葉歸根。”
許佑晴剛說完就見室內狂風大作,卷起無數煙塵,迷了她的眼,室內三人皆被困狂風中,素睿趁此機會躍起,朝門狂奔,剛跑出門卻被人一把拽了回來,拎著衣領拖進屋內扔在了地上,素睿記得此人,是當日陵越派試煉時見過的許家外門弟子,依稀記得此人叫許景彰。
許景彰把素睿拎回室內,此時許佑晴幾人已解了符咒,許佑晴抖著滿身塵灰怒氣沖沖的對素睿說道,“你是想快點死嗎?”
“不用威脅我,早晚都是要死的,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急,我還得看看你是怎么死的呢?!?p> “嘴硬可救不了你。”許佑晴眼中恨意襲來連煽素睿好幾個耳光,轉頭對兩個弟子吩咐道“帶她上山”。
此時山上草長鶯飛、樹木繁盛,素睿被一路拖拽著朝那處高大的合歡樹而去,她滿心不愿,她不希望多年不見的父母見到此時她的狼狽樣,奈何靈力被封,身側兩個許家弟子手上毫不留情,也根本不在乎她怎么想。
合歡樹正開到最繁茂的時候,滿樹桃紅色花朵蔭蔽著樹下那兩尊墓碑,素睿只看一眼就已淚如雨下。
一個許家弟子手上使力一把將她推倒在墓前,素睿也未抵抗,順勢跪倒,想給雙親磕了個頭,許佑晴卻未給她這個機會,一把扯過她,連煽兩個巴掌,“不要在我面前演孝子賢孫,你在陵越派被趙旭炎和高溫寵愛多年,早已忘記是誰把你養(yǎng)大的了,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不配給姑姑磕頭?!?p> 素睿沒有言語,只是哭,此刻的她不過是個父母早亡的孤童。
許佑晴也根本沒打算聽她的任何反駁,手上拿著一個瓷瓶,“看到了嗎?”她拿到素睿面前晃晃“這個叫‘消蝕’,是魔族專門用來對付那些叛徒和不聽話的,魔族生來體格健壯也抵不過這滋味,不過半日就肌膚脫落,骨骼斷裂,五臟俱碎……看你養(yǎng)的細皮嫩肉的,估計用不上半日。”
安素睿眼含怯懦,她想要反抗,卻被許家兩個弟子死死按住,許佑晴從瓷瓶拿出一顆藥丸就扒開她的嘴喂了下去,然后近距離的朝著素睿展顏一笑,冷冽的眼中閃過勝利者的嘲諷。
“你放心吧,你死以后我會把你和那安家的野人葬在一起的?!?p> 素睿一下就聽出了她的意圖,“你想對我娘親做什么?”她也怕死,更怕死的如此憋屈,可她覺得許佑晴不會只是想讓她死那么簡單。
“姑姑當然是要跟我回家了,這荒郊野嶺可配不起許家大小姐的身份。”
“你不要動我爹娘,他們生死都要在一起的?!彼仡<鼻械恼f道,“你不要為了自己的私心罔顧娘親的心愿?!彼Z音剛落臉上又挨了一巴掌,許佑晴似仍然不滿意,又連補了幾下,素睿臉龐高高隆起。
“你們看住她,我去找?guī)煾福荒茏屗兴鶓岩??!痹S佑晴對著那兩個弟子吩咐一聲就帶著許景彰離開了。
疼,鉆心噬骨的疼,血液在身體里奔騰,似下一秒就脫體而出;像有無數白蟻在咬噬著骨骼,早晚會留下一堆粉末;每一寸肌膚都在叫囂著,分解著;素睿最初跪在父母墳前,此時已經完全躺倒,半側著身子,眼睛迷蒙著淚光看著那座墳墓。
‘不可以死,不可以死在這里,不要讓爹爹和娘親看到。’
素睿的皮膚表層從內而外透著血紅,最初只是淺淺的血絲,等到看守的兩名許氏弟子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是整片整片的紅色斑點,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不斷擴大,素睿無意識的慘哼,已經細不可聞了;臉上再看不出本來白皙的皮膚,只有扭曲的面容,望之可怖。
沒過多久,紅色斑點中漸漸閃出空洞,竟是從內到外的腐蝕著皮膚;素睿渾身抽搐,已是將死之態(tài);兩名許氏弟子心下不忍,卻知憑他們的本事是不可能破解,就算有那個本事,他們也沒那個膽識違逆許佑晴的命令。
“已經兩個時辰了,小姐怎么還不回來?”兩個弟子中一個身量稍長,看年紀也要大些,另一個明顯矮小些,一張臉稚氣未脫,看著素睿的慘象明顯于心不忍,無計可施之下只想快點離開此地,臉上明顯的慌亂和緊張。
年紀稍大點的弟子考慮問題要更深一些,他們此次是被許佑晴威逼著綁架了安素睿,一則若是被長老或者家主知道,他們定然沒有好果子吃;再一則安素睿死了還好,悄悄埋了也沒人能發(fā)現,倘若被陵越派知道那后果不堪設想,兩族若因此引發(fā)矛盾,他們這種馬前卒一定是躺在楚河漢界上的尸體,他不便多說敷衍道“可能大長老有事安排,一時走不開吧?!?p> “師兄,要是家主知道了怎么辦???家主對小姐向來嚴厲,要是知道我們跟著小姐做這樣的事,會不會像幾年前的四師兄一樣受鞭刑啊?”年紀小的弟子想到了幾年前的往事。
“我記得那時聽說四師兄跟著小姐廝混,跑到四蟒國界燒殺搶掠,憑著自己修為不凡定要攪得四蟒國雞犬不寧,卻不料四蟒守境大將乃是仙者修為的孟和,只幾個回合就將兩人打的毫無還手之力,要不是孟和與家主有些舊交,可能兩人就根本不會活著離開四蟒國了?!?p> “孟和修書給家主,還派人將兩人送了回來;但是家主聽說了兩人的所為,憤怒異常,將兩人綁了親自動手鞭打兩人,當時還召集整個家族的弟子觀刑,家主當時下手真的狠,根本沒留情。小姐也是個異常堅決之人,打死也不肯認錯,嘴里還高喊‘四蟒非我族類,定是要殺之后快的’,家主根本不跟他們理論那個對錯,只說他們兩個沒本事心狠手辣還不辨是非,既然如此廢物就沒必要活著禍害人間,下手竟然更狠了幾分,直打的兩人雙雙暈死過去,后來要不是老夫人出面攔了一下可能兩人都會死的??上膸熜謪s沒挨過傷,竟死了?!蹦昙o小的弟子想起當時血肉橫飛的小姐和四師兄就不免膽寒,他很怕這件事被家主知道,再受鞭刑的就是自己了。
小師弟不知道其中深意,他身側年長的師兄卻是知道的,當時以四師兄和小姐的傷勢并不算重,更何況他們尚且有十幾年來修行的靈力護體,四師兄真正的死因恐怕與老夫人有關;當時他站的近,看到老夫人離去時遞給手下那個仆婦的眼神,他趕忙避開了視線,但那個眼神他卻從未忘記。
許家老夫人幾十年深居簡出,家中之事看似都是家主當家,卻真正做主殺伐果決的正是這個年邁的老太太,她手底下有一批人是上一代家主所留,幾十年來只聽從她的命令,她只一個眼神,四師兄就無聲無息的從許家消失了。
他掩下內心的恐懼,心里閃過百般計較,眼珠流轉之下閃過無數念頭。忽然鄭重跟身旁的師弟說道“許家向來重視名聲甚于一切,四師兄慫恿小姐到外族燒殺搶掠,使許家蒙羞,他不是受不住鞭刑死的,他是被老夫人所殺?!?p> 小師弟怔怔望著自己師兄,眼中閃過恐懼。
“我想你也猜到了,我們劫了凌越派的人,如果兩家紛爭,我們也會背上慫恿小姐為非作歹的惡名,不是被老夫人所殺,就是被陵越派所殺,我們肯定是站在兩家的烽火間炙烤的命了?!?p> “師兄”小師弟聽完,嗓音都蒙上了一層干澀,情急之下眼眶通紅“我們怎么辦呢?”
“我們逃吧,天大地大,有多遠逃多遠?!?p> 小師弟先是瞪大了眼睛,覺得不可思議,轉念一想卻覺得他師兄此法可行,“好,我聽師兄的?!鞭D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安素睿,她已經毫無生氣了,“她怎么辦?”
“埋了吧,反正她也要死了,只要不被人找到就沒我們什么事。”說完就拿起一旁的鐵鏟開始在合歡樹下挖坑,“快幫忙,我們盡快離開?!?p> 小師弟也拿起鐵鏟開始幫忙挖坑,許佑晴一早就計劃要將安素睿埋在這里,特地買了鐵鏟,此時正給兩個計劃逃跑的人提供了便利。
不多時一個坑就挖好了,情急之下他們也沒有挖的太深,將素睿抬進去,胡亂填平了坑,又找了些樹枝樹葉掩蓋,看一眼左右無人,就迅速離開了。
他們剛一離開,天上就有幾道勁風襲來,竟是陵虛子率領一眾弟子趕到了,他們剛剛在安素睿小時候住過的房子查看了一番,確實發(fā)現了新近有人留下的蹤跡,高瑥馬上就想到安氏夫婦所葬之地,幾人就馬不停蹄的趕來。
幾人到了以后并沒有發(fā)現有人在此處,只看到幾雙不容忽視的腳印,再無其他。
“看著像是已經走了,還會去哪兒呢?”趙旭炎看著自己徒弟,想讓他再想想注意。
高瑥也是疑惑不解,搖搖頭,四下查看。
“這里有古怪,”褚清寒看到合歡樹另一側樹枝樹葉掩映的一處,也不及多想,伸手就開始往下扒,樹枝樹葉扒完毫不猶豫的就開始挖土,連一旁的鐵鏟也沒有看到。
片刻功夫幾人就看見鵝黃色衣裙的一角,顧昊宇,蘇運誠趕忙上前幫忙,不多久就挖出了囫圇個的人,正是灰頭土臉的安素睿,雖然無比虛弱,幸好還有呼吸。
一眾皆是心里稍安,他們都無法想象如果她死了會怎么樣。
“她不太對,”蘇運誠給她輸送靈力,想緩解她的痛楚,但是她現在周身經脈如一潭死水,根本接受不了。
陵虛子聽他此言,上前查看一番,面上竟閃過一絲痛楚,“銷蝕”他嘴里好像一聲呢喃,轉頭去看趙旭炎,“她中了銷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