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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顧首

第五十六回 七十二時辰之早

四顧首 道三川 3113 2020-03-05 20:16:13

  案前的一堆竹簡,顧晨在上面寫滿了從各方面得到的消息。這里有探查到的,有猜測到的,還有些沒有頭緒的信息,被他一一做成竹簡整齊擺放在桌面上,逐一推敲。

  大世子十有八九是要反了,那樣他悄悄回都城、暗藏大軍糧草與百官的私兵一事才說的通。昨日顧晨冒險將林行道這只狐貍拉入局中,讓其頂在前面與李淳拔河,也是為了讓他通知林仲文后方有異,只是不知這沒有糧草的大軍能否及時趕回來。

  對于顧晨來說,誰當(dāng)王與他無關(guān),本來該頭疼的是姬賜這個老周王才是。只不過狡詐的老頭臨走之前將他綁在了姬倡身上,正如同同龐孝行所說成王敗寇,身為前朝王上近臣,又是奪位對手的老師,姬丹若上位,自己絕無活路。眼下一切未名之前,可信之人只剩下明面上與自己一個陣營的學(xué)生了,思前想后他還是決定先進(jìn)宮一趟。

  洛邑的秋風(fēng)沒有停歇的意思,吹得人心煩意燥,一夜沒睡蒙頭苦想的后果就是今天進(jìn)宮時還頂著一對黑眼圈。一路穿行在宮巷長廊,顧晨搭手遮陽,觀察巡視的禁衛(wèi)。王宮里的禁衛(wèi)比往日少了許多,有意留心的他則暗暗擔(dān)憂如果李淳帶兵圍困王宮,這些人能否抵擋的住。

  姬倡監(jiān)國之后就一直常住在之前姬賜的書房中,好壞不說,勤勉二字倒是稱得上。讓原本對他頗有微詞的姬氏族老們也稍有改觀。

  顧晨進(jìn)屋時,他還坐在案前認(rèn)真地查看竹簡卷宗,應(yīng)該是在研究上面六司官員的批注。都說是龍生龍鳳生鳳,不管以前他再不堪,此刻認(rèn)真的模樣確實與他爹有了幾分相似。

  聽到門口有動靜,姬倡抬頭看見顧晨已經(jīng)大步走到了案前,見他模樣憔悴,不由關(guān)切地問道:“老師昨夜未休息好?”

  “秋風(fēng)煩惱,一夜沒睡。”顧晨也不用等他招呼,自己就往案前一坐,揮手示意在一旁候著的太監(jiān)出去。這個小太監(jiān)就是善恭留在宮里的手下蘭桂,知道這位爺在宮里的特殊,看到招呼就立馬低眉順眼地伏身退出了屋子,還順手將大門合上。

  房間里只剩下兩人對坐著,眉眼間有不可查的不悅閃過,姬倡很快又將它隱藏起來,反而小心地問道:“師傅有事?”

  “別怪我逾越,事情緊急就不跟你講那么多規(guī)矩了。”顧晨雙手撐在書案的邊緣,身體前傾,與姬倡四目相對,嚴(yán)肅地問道:“你告訴我,王上臨走前可有同你交代什么?”他心里一直想的是姬賜那個老頭可不簡單,或許留有什么后手。

  只不過姬倡依然是一副渾然不知的木楞神情,搖頭說道:“沒……沒有,父王只是讓我一切大事聽老師您的主意?!?p>  “沒有其它了?”

  “沒有其它。”

  不應(yīng)該呀,這老頭難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單純地想讓自己給他兒子當(dāng)老師?顧晨慢慢坐下,心里思緒翻滾。

  姬倡見他這副模樣也是好奇地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大世子在洛邑!”顧晨盯著他看了許久,決定來一劑重的。緩緩?fù)鲁鲆痪湓捄?,就一直注視對方的神情?p>  姬倡先是一喜后又是驚,臉龐瞬間僵硬住,似乎是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的好,半張著嘴,額頭有冷汗沁出,愣了好半天才說話:“大哥他回京了?”屋外的秋風(fēng)有多凜冽,這句大哥就有多生硬。

  顧晨不介意又說了一句:“正在李淳府上商議什么事情。”

  姬倡的目光落在了書案上的一卷定北關(guān)加急送來的邸報上。里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世子丹游北山流連忘返,恐要拖些時日才可返回洛都。

  經(jīng)不住細(xì)想,他面露驚恐色,直接就抓住顧晨放在書案上的手,叫道:“老師救命!”

  顧晨可以從他顫抖地雙手感受到其內(nèi)心的恐懼,盡量平淡語氣說道:“看來你確實不傻?!毕氲郊С惹盁o能混賬的舉動,再到如今監(jiān)國后一系列的變化,嘆了口氣道:“其實真不想管你的破事。不管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托王上的福,現(xiàn)在我們都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我救你也是自救,所以你老實告訴我王上到底有沒交代其它的給你?”

  姬倡似乎是沉浸在恐懼之中,再被人盯著感覺渾身發(fā)毛,想起了拜顧晨為師的前夜……

  他自小就有小心思,自從知道他不如兩位哥哥有家勢有能力之后,就更加聽從母親的告誡。

  “不爭才能活下去,越是不堪,就能活得越長久?!边@是他母親臨死之前讓他記住的話,這位鄉(xiāng)野出生的王妃那一刻充滿了生的智慧。而姬倡也是這么聽話地活了二十載。不管是平日里的小偷小摸,還是各種無理取鬧,在外人眼里他就是個無可救藥的頑劣小子。終日跟在姬襄身后也是為了尋求庇護(hù),因為似乎所有人都認(rèn)為二世子一定會是將來周國的王。

  而這一切直到那天夜里,有人活生生將他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欲望給拔出來后改變了。

  姬倡第一次被父王單獨召見,善恭將他從睡夢之中叫醒帶走之時,他甚至還以為自己又犯了錯要去挨板子了。

  “父王!”姬倡說話帶著顫巍,這是對所有比他強大的人的說話方式。平日里就沒少因為這個被姬賜在人前奚落,說其是上不了臺面的野小子。原以為今夜也一樣,被教訓(xùn)上兩句就會打發(fā)他離開。

  不過今夜姬賜臉色慘白的令他有些害怕,披散著的青絲銀發(fā)交錯在一起有些都打了結(jié)。若不是身上那件鄭重的王袍,可就連洛邑街面上無家可歸的老鰥夫還不如。

  姬倡害怕表露出其它神色,惹姬賜不滿,只看了一眼就跪伏在地上不再抬頭,身子還加了些不安的抖動。任誰都只會以為他只是一個膽小怕事的無用公子。

  只是他卻沒看到此刻姬賜眼中認(rèn)同的期許,又傳來一句令他摸不著頭腦的話:“可惜,時間不多了?!?p>  地板上傳來微弱的震動,把臉?biāo)浪蕾N在地面上的姬倡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有一個陰影靠了過來。

  “把頭抬起來……”低沉的聲音傳到耳中,似乎說的很吃力,姬倡很費力才聽清,小心翼翼地先抬了點額頭,跟著是眼睛……

  “?。 卑殡S尖叫,他飛快地往后倒爬了好幾步。卻是姬賜直接坐在了他身前的地板上,也學(xué)著他撅臀趴伏的樣子,豎著一張臉正對著他,直接應(yīng)在了他眼簾里,形同枯槁的樣子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怕我?”姬賜說這話的時候已經(jīng)坐直身子,看向了一旁低頭垂立的善恭,所以也不知是問他還是問得善恭。爾后才又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爬近些,用滿是老繭的手在姬倡的臉上摩挲了一陣后,感嘆:“長大了,可惜不像你娘。”

  善恭難得多嘴插了一句:“世子像王上您,都有王者氣概?!边@一句差點沒讓姬倡再嚇趴下,可是見姬賜的表情似乎沒有不高興,反而情緒還高漲了些,還能自嘲道:“像孤有甚好,顴高眉低。”說完就盯著姬倡呵呵笑了一會后,斂住笑意,認(rèn)真地問了句:“孩子,你想當(dāng)王嗎!”

  你想當(dāng)王嗎!簡簡單單五個字,姬倡的心頭像是被奔馳的戰(zhàn)馬迎面撞上去一般,霎那間停住了跳動,片刻又猛烈顫動起來。剛剛還畏縮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間放出了光芒,不過很快又被他隱藏起來,額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一連三四下后才開口:“兒子無德無能!”

  “看來是想了?!蹦且凰查g的欲望沒有逃過姬賜的眼睛,他呵呵笑起來說道:“你若不想當(dāng)王,那便隨著孤一塊出征以前該怎么做今后還是怎么過。若想那明日就隨孤去拜顧晨為師,以前那些伎倆就不要用了。那是世子的氣量,從今夜起你要拿出王的氣量來……”

  那天夜里姬賜說了很多,但深記在他腦海里的就只有“你想當(dāng)王嗎!”

  ……

  從回憶的片段中走出來,姬倡猶豫了片刻說道:“父王還說過若有難事不決也可尋丞相,他可信!”

  唐武云?意外而又不意外的人。腦海中一晃而過那張時刻都冷酷的臉龐,顧晨點點頭,現(xiàn)在四派之中也只有身為秦人的唐武云能夠置身事外,不過現(xiàn)在的唐武云只怕也是那二位世子拉攏的對象。

  似乎知道他的擔(dān)憂,姬倡又說道:“父王說過,唐武云只忠心于社稷之事,所以只要我是名正言順的監(jiān)國世子,他就一定會幫我?!?p>  顧晨點點頭,附到他耳邊小聲說道:“我要你今日在朝堂之上做一件事情……”

  顧晨帶著笑意從書房離開,跟在他身后的卻是一路小跑追上來的蘭桂。他像是有話要說,只是每每欲言又止。

  顧晨不知還以為他單純要送自己一程,眼看就要到了宮門處,蘭桂實在忍不住,喊住了他:“顧大人請留步!”

  “有事?”顧晨對這位小太監(jiān)的印象還挺深,別的不說,若不是受其指引,他還尋不到龐孝行這樣的好幫手。所以與蘭桂說話,他也少有的客氣,見他神情有些猶豫,笑道:“公公可有什么難處需要我?guī)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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