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尾聲
那段時間針對付且景的流言蜚語洗都洗不清,夸大污蔑,猶如盛世狂歡。
李簡之常常會做一個夢,夢見付且景站在懸崖之上,底下一片的叫喊聲讓他跳下去。
只有她死命地拽著他,哭得撕心裂肺,
“你們快停下,停下,不然我怎么拉的回我的付且景啊——”
絕望又無助。
2020.1.6
飯桌上三菜一湯,兩葷一素,李簡之嘴里銜著筷子,一臉的迫不及待:
“今天怎么做這么多菜?”
付且景不以為然地掃了一眼,解下圍裙反問:“多嗎?”
“嗯……沒事,我吃的完就不算多?!闭f著夾起一塊排骨美滋滋地啃起來,還連連贊嘆他燒得入味。
付且景啜了一小口水,不動聲色地放下杯子隨口問到:
“簽證什么時候去辦?”
“再等一兩天我就去?!?p> “你手機(jī)還沒修好嗎?”
“對啊,他說零件需要重新?lián)Q,所以時間長一點(diǎn)。”
“哦。”付且景捏起竹筷,開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夾米飯,吃得悄然。
李簡之心虛地瞥了瞥他,眼皮子又沉又腫。她這幾天小心又小心,滿打滿算將消息已經(jīng)瞞了整整五天。付且景一切如常,平時不是曬著太陽發(fā)呆就是看書,沒起任何疑心。
吃了沒兩口,桌上付且景的手機(jī)突然震動,她嚇得一顫,迅速看了眼界面,接通,佯裝詢問到:
“張姐,你找且景嗎?”
張琴和她事先通過氣,語氣平常到:“不是,我找你。你能不能馬上來一趟影娛?”
李簡之為難地看了眼對面低頭吃飯的人,商量到:
“我現(xiàn)在有其它事,能稍等一會兒嗎?”
“那你盡量快點(diǎn)。”
“好?!?p> 電話掛斷,付且景也停了筷,淡聲說到:
“如果有重要的事就先去處理吧?!?p> 李簡之咧嘴一笑,搖頭,“不急,先吃完飯?jiān)偬幚?。?p> ……
影娛大廈
會議桌前十幾個高管分列而坐,董事長許敬正坐主位,氣氛凝重。
“砰——”玻璃門被人從外撞開,許風(fēng)來氣勢洶洶地沖進(jìn)來,和他爸正面對峙。
“爸!你們現(xiàn)在是什么意思?過河拆橋嗎?”
許敬正煩躁地呵斥到:
“這里有你什么事?出去!”
“不可能!我今天就是要問清楚你們什么意思?付且景情況都那樣了,你們現(xiàn)在過河拆橋會不會太卑鄙?!”
許風(fēng)來早就覺得不對勁,以影娛的實(shí)力,怎么可能任由付且景的事件發(fā)酵這么多天而不出手。他到今天才從經(jīng)紀(jì)人那里知道,公司根本沒打算幫付且景。
許敬正面色不悅,不耐煩地?fù)]手趕他:“你把你自己管好就行!這件事其中牽扯的利益關(guān)系太多,你根本就不懂!”
許風(fēng)來冷哼,“我不懂?我呸!付且景火的時候,撐起了我們半個影娛,現(xiàn)在你們明明知道他是無端被黑卻不出手?我!你們有沒有良心!”
許敬正沉眸,一掌拍到桌上,響聲震耳,他紅著脖子罵到:
“許風(fēng)來你懂個屁!這是商場,不是游樂園!你以為是你想的這么簡單嗎?”
“哪有多復(fù)雜?”一道清亮的女聲傳來,裹挾著攝人的寒意,李簡之推門而入,面無表情,神色冷戾。
張琴紅著眼跟在她身后,帶著恨意地瞪著許敬正。
在公司外她就把所有的情況告訴了李簡之。影娛知道幕后黑手,知道事情真相,但他們做出的決定,是封殺付且景。
原因很簡單,肖云齊背后的勢力太強(qiáng),牽扯的太多太復(fù)雜。
李簡之拉開滑椅坐下,抬眼,目光凌厲,“勞煩哪位再跟我詳細(xì)地說一下情況?”
十幾人面面相覷,最后視線都落到許敬正身上,只見他嘴角笑容僵了僵,開口:
“關(guān)于付且景的事,我們決定……發(fā)布道歉信并和他解約。”
……
李簡之低頭,咯咯冷笑起來,“道歉?你們有資格發(fā)道歉聲明嗎?他向誰道歉?他沒做錯什么!要道歉也是那些陷害他的人道歉!”
“請你注意情緒。”
李簡之霍然起身,惡狠狠道:
“我能動口而不是動手,就已經(jīng)很注意情緒了。
呵……堂堂影視公司老大,原來這么齷蹉卑鄙!”
許敬正氣得面色鐵青,眼露血絲,他松了松領(lǐng)帶,把自己面前的文件丟給李簡之,沒好氣到:
“這是解約合同,付且景這件事給我們公司帶來的損失很大,但念及情分,違約金我們不會索賠,只要他在上面簽個字就行,至于聲明,我們自己解決。”
李簡之翻開文件夾,取下一疊七張的文件,伴隨著“呲拉”的一聲,文件一分為二,慢慢在她手中被撕成碎片。她攥著一手的碎片,重重擲向許敬正,紙片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下,像葬禮。
她咬牙切齒道:
“就算是解約,我也要等到還他清白的那天,還有,我警告你們,如果你們敢私自發(fā)道歉通告,不管以誰的名義,我李簡之一定會傾所有力量,讓你們付出代價!”
許敬正怒了,拍案而起:
“你以為你是誰?。?!”
許風(fēng)來移到李簡之旁邊,冷眸回應(yīng):“你們又以為自己是誰,可以掌控對錯,扭曲黑白?”
“許風(fēng)來!你給我滾出去,別逼我打你!”
李簡之拽了拽許風(fēng)來的袖口,示意他別說話,轉(zhuǎn)而不卑不亢開口:
“你們不愿意調(diào)查,可以,我自己去!我倒要看看,一個肖云齊能多厲害!你們同流合污就合去吧!”
許敬天像看一個瘋子一樣地看著她,懶的再搭理,“今天你不同意我們就耗著,這件事總要解決。”
整整三個小時,十幾個高層輪番上陣,軟硬兼施,硬生生開始和她耗起來,她就翹著二郎腿,任憑對方口舌說破也不退步,張琴和許風(fēng)來至始至終都站在她這邊,力爭一個公道。
她看了眼手機(jī),已經(jīng)下午五點(diǎn),情緒的波動起伏讓她現(xiàn)在腦袋發(fā)昏,疲憊不已。
耳邊高層那來來回回的幾句話說了無數(shù)遍,她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叮咚——”短信提示音。
她上拉屏幕解鎖,點(diǎn)擊進(jìn)入短信界面,將推送過來的充值短信點(diǎn)為已讀。
手指懸在返回鍵上正要按下,她忽然停住,猛地坐直身子,難以置信地盯著界面上那條陌生已讀信息。
一瞬間她腦袋炸裂般,耳邊持續(xù)不斷地轟鳴聲。
她顫著手點(diǎn)開,短信內(nèi)容簡短,時間顯示1月1日凌晨03:12。
【付且景,看到我給你的大禮了嗎?】
李簡之慌了,她反復(fù)確認(rèn)上面那十三個字,確認(rèn)是她所理解的意思。
原來……
付且景早就知道了。
他比她早知道這場風(fēng)暴。
那他這幾天……
強(qiáng)烈的恐慌占據(jù)她整顆心臟,幾乎將她擊倒在了椅子上。
原先紅潤的臉龐瞬間白如死灰,不詳?shù)念A(yù)感一步步逼近,扼住她的喉嚨,讓人窒息。
她慌亂地拽住張琴的手,用飄虛的聲調(diào)乞求到:
“回去……快回去。”
張琴沒聽清,弓下腰讓她再說一遍。
李簡之啞聲抽噎,手掌收緊指節(jié)血紅,
“快回去,快點(diǎn)?!?p> 快點(diǎn)
……
快點(diǎn)
……
快點(diǎn)
……
“嘀~嗚~嘀~嗚~嘀~嗚~嘀~嗚~”警笛聲劃破寧靜,黃色的警戒線層層拉開,隔絕出那棟高樓。
那天的天色很暗,暗得閃光燈都照不亮。
……
“據(jù)群眾反映,北昌警方與今日下午17:00左右接到報警,稱位于北昌商業(yè)區(qū)慶華路的成福別院A棟有一付姓男子在家中自殺,疑似演員付且景?!?p> “據(jù)爆料,付且景在成福別院有一處房產(chǎn),正是在A棟?!?p> “成福別院疑似自殺男子年齡28歲,從事演藝工作?!?p> ……
李簡之到的時候,樓下圍堵了大批大批的記者媒體,他們不認(rèn)識她,可卻認(rèn)識同行的張琴和許風(fēng)來,鋪天蓋地的話筒堵了上來,就像一堵墻,一片海,阻擋著他們。
在人海里游了好久好久才上岸。
終于到了……
密碼鎖已經(jīng)被暴力破開,警官從玄關(guān)站到了臥室,拍照取證的人跪在客廳的地上。
她在大門口停了一下,制止住要過來詢問的警官,提著一口氣邁進(jìn)門檻。
耳邊有人嘆息,有人悲戚。
臥室門敞著,站了一個警官,她側(cè)身,將視線遠(yuǎn)遠(yuǎn)地定過去,床上被套整潔,被窩里凸出的形狀是一個人安詳?shù)仄教芍?p> 穿戴整齊的醫(yī)生直起腰,把殘缺的畫面補(bǔ)全,那是一張森白,毫無生氣的臉。
醫(yī)生勾動手指招來助理,帶有些遺憾口吻地說到:
“無生命體征,已形成輕微尸僵,死因自殺,同時服用大量安眠藥和紅酒?!?p> “把袋子拿來,送殯儀館?!?p> “來幾個人幫忙搬運(yùn)一下?!?p> “家屬在哪兒?”
“你好,請問你是家屬嗎?”
“你好,你沒事吧?能聽見我說話嗎?”
李簡之眼前一片朦朧,她不信。
不可能有安眠藥?她明明把那些東西都收走了,怎么會?
“砰——”
終于撐不住地倒了,后背撞上門框,疼痛都麻木。徹底暈厥前的瞬間,她才看到了衣柜里那個打開的保險柜,淚水決堤。
付且景,為什么?
……
“這是地獄,真正身處其中的人,都是想著活著,卻終究走向身不由己的死亡?!?p> “他從沒說,自己會活到八十歲。”
……
“影娛發(fā)布通告,確認(rèn)旗下藝人付且景已于北昌家中自殺身亡。并透露,付且景患抑郁癥長達(dá)五年,病情在19年11月才全面爆發(fā),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fā)展。而公司對他患病這件事也是在去年12月才得知。對他的去世,感到十分的惋惜和悲痛?!?p> ……
【2020年1月6日,演員付且景,確認(rèn)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