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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神遺世

第四十六幕 修羅與塵埃

眾神遺世 月長隨 4840 2020-02-21 23:37:39

  ps:最后一幕,要落了……

  ——————正文線——————

  西廂市郊外,一所戒備森嚴的防疫站里,一名衣冠楚楚、西裝革履的男人背著手站在門廊里,瞇眼瞭望著烏漆墨黑一片的遠空。

  驀地,西廂市中心,一抹強光在其上空閃爍綻放。

  再將眼睛瞇緊了一點,他才模糊地看見,那抹強光里,有一束綿長而纖細、如同布滿了蒙塵的光柱,與一尊神武龐碩、全身皆由血紅櫻花瓣組成的……巨大人影?!

  “那到底是什么力量……”

  趙國豐瞪大了眼睛,久久難以忘懷。

  那一抹強光仍在空中碰撞,轟鳴陣陣,嘹亮得蓋過了滿個城市的血種的聲浪。烏金與櫻紅糅合的光芒,輝煌得令晨光失色、令天火暗淡。

  與此同時,整個城市、甚至遠近百里內(nèi),幾乎無一人敢仰頭直視蒼穹,縱是毫無理智、只懂得瘋狂嗜血的血種,也被光芒里隱隱蘊含的一絲氣息威懾得手腳匍匐,大腦愚蠢的它們根本無法理解——那團看起來不過璀璨異常的光芒中,為何存有高等妖魔的威勢?

  此夜,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雖說,現(xiàn)在瀕臨黎明……

  曉光襯托著清晨的朝陽,在東方天際悠悠升起,輝映著蒼穹對面的天火,顯得格外生機勃勃。

  對于西廂科大的眾人來說,這是一個充滿勞累的清晨,也是一個充斥驚駭?shù)睦杳鳌?p>  西廂前校區(qū)的倉庫上,二樓的會議室里。

  滿面倦容的玉昕,披著一床薄被,半躺在靠背凳上,強撐著惺忪的睡眼。

  支撐著沉重的眼皮,她透過窗戶瞭望著遠處的校廣場,不時抿一口醇香的咖啡,打上一個慵懶的呵欠。

  瞬然間,廣場上空的強光映入她的眼簾,逼得她不得不闔上雙睫,下意識驚呼一聲,手中的咖啡杯一個不穩(wěn),撒出了少許溫燙的咖啡。

  “噗嗤”一聲,咖啡濺在被子上。

  “嘩啦”一聲,強風(fēng)拍在玻璃窗。

  耀目的華光稍縱即逝,如狂風(fēng)驟雨般興起,又如狂風(fēng)驟雨般熄滅。

  她睜開被淚水濕潤的眼眶,抹了抹眼角的晶瑩,呆滯地望著重新變得空落落的蒼穹……

  漫天櫻花瓣,在卷地的塵埃中飄零。

  優(yōu)美與古樸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怎么回事?”

  婉轉(zhuǎn)的嗓音在寂靜的會議室中回蕩,卻沒人回應(yīng)她。

  少傾,拭去被子上的咖啡液,她伸出止不住發(fā)顫的玉手,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咖啡。

  用香醇的液體勉強穩(wěn)定著駭遽的心神,她放下被子,顫顫巍巍地取出兜里的一枚戒指。

  用柔嫩的拇指肚摩擦著戒指上的鉆石,感受著光滑的棱面,她輕輕嘆了口氣。

  美麗的眼眸里,隱約有淚水在打轉(zhuǎn)。

  眼眸的主人卻輕咬著朱唇,拼命抑制著自己的哽咽。

  一會兒,又響起一聲長長的嘆息。

  在空寂的會議室里,久久回蕩……

  ……

  “曉光已至,黎明將起!”

  平很疲倦,卻依舊拄著自己的大刀,微微彎腰喘息一聲,而后強撐著精神,重新支起挺直的腰板。

  他的眸光正視前方。

  炯炯地打在一道模樣狼狽的身影上。

  身影的主人背后有一雙羽翼——它們原本英姿颯爽,但現(xiàn)在,一邊殘斷了一截,另一邊則被剝光了大半羽翼。

  櫻亟的模樣比平更加不堪,至少后者身著重甲、面配鐵盔,除非擁有透視眼,否則沒人看得見他的臉龐,更別提他的臉色。

  “敗犬……汝找死!!”

  劇烈喘息著,櫻亟一步步往前走。

  可以看得出來,它的步伐極其沉重。

  身上鮮血淋漓,氣勢卻依舊磅礴。

  令人驚奇的是,它血液的顏色,就如同它的佩刀——是粉色的,濃郁的粉紅!

  它的胸前有一條巨大且猙獰的傷痕,一條十字形的傷痕,皮肉外翻,斷骨支菱。

  但天狗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依舊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走得很慢,走得很壓抑。

  廣場邊沿,所有人不解地看著夜映墨,目光不時往渾身狼藉的天狗身上瞟去。

  或許殺了它,我們就都能升級了!

  皮格知等人感受著櫻亟身上的氣勢,有些興奮,有些亟不可待。

  可青年默不作聲,始終不肯下達攻擊的命令,讓他們有些郁悶。

  斯須,王敬德沉不住氣了。

  “夜神,你看那個,那個平也快支持不住了吧?”他試探著詢問道,一邊向其余幾個人打著眼色:“要不然我們一起發(fā)動攻擊,給那家伙一個暢快的?”

  說完,他朝百里既北等人一陣擠眉弄眼,示意他們附和自己。

  眾人會意,紛紛出聲請戰(zhàn)。

  “是啊,夜學(xué)長,要不然就給我們出手吧……”

  “我的恐懼地獄,保管瞬間秒殺!”

  “不然換我的十八墨刃也是可以的!”

  一邊請纓著,眾人一邊向夜映墨投入希冀的目光。

  須臾,青年挑了挑眉。

  眾人雀躍,以為他就要應(yīng)允了,都憋著一股氣,爭取首殺的一擊。

  不料。

  夜映墨輕輕搖了搖頭,腦后如瀑的青絲隨著他頭的擺動而微微搖晃。

  “不行,平有他自己的打算!”

  “啊?”

  眾人興奮的臉色頓時暗淡下來。

  說起來,夜映墨自己也有些納悶。他本打算自己親手了結(jié)那只天狗的,雖然冰棱、焚咒什么的比較耗時間,最大威力的“引月之旗”暫時無法發(fā)動【作為月神的銘文,引月之旗唯有在月亮最圓的夜晚,或者銘文初降的那一刻,才能揮發(fā)最強威力,平時發(fā)動,則會削減百分之七十的威能!】。

  但他有“森林之門”啊,只要“亡沼”一發(fā),纏住天狗的雙腳,洪流一般的蔚藍鹿靈,絕對會為它展現(xiàn)死亡的風(fēng)采!

  怎奈,平一直在夜映墨的大腦中提醒、請纓,死死抑制著他的戰(zhàn)意……

  眾人見他沉默著微微低頭,也猜不透他的心思,頓時,不敢再次提出攻擊的要求。

  雖然廣場中那只重傷的天狗,對他們來說的確有著巨大的誘惑——自打他們成為神眷者,【殺戮妖魔、提升自我】的使命,就已經(jīng)深深烙刻在他們的靈魂里。

  更何況,這只天狗可是第一只駕臨現(xiàn)世的【妖魔】!

  個中誘惑,簡直令人發(fā)指,令人瘋狂!

  雖然夜映墨強大無比,但實力,有時候并不能完全震懾旁人……就像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總有些人會在絕頂?shù)恼T惑面前失智。

  很顯然,隊伍里就有這樣的人。

  “哼,不給我們殺,你說了算?”皮格知冷哼一聲,伸出右手,在鬼爪靈痕的微光中,就要按在地在……

  “你有資格反駁我么?”

  淡然的嗓音在他耳邊飄忽,他愣了愣神,下壓的動作微微一怔。

  寒意在脖頸間彌漫,凍得他身軀僵硬,臉上的狂妄稍稍凝固,嘴角微扯,有些不知所措。

  夜映墨一臉淡然,頭也不回,甚至沒有對他報以任何一個眼神。

  如今的他,已經(jīng)可以在不念誦咒語的前提,無聲召喚出十根冰棱——這是偷襲的殺招,不過最先嘗試的人,是皮格知……

  五根冰棱無聲地滯留在他脖子前,散發(fā)著寒意與殺氣。

  其余人嘴唇微張,面面相覷,卻無一人敢出聲為皮格知求情。

  或許他們忘了夜映墨的脾氣,但他們還記得夜映墨秉性——若非情急,他不會輕易傷人,哪怕皮格知狂妄自大。

  夜映墨也不做解釋,將目光重新轉(zhuǎn)回廣場,面無表情。

  廣場中央,兩道身影已然對峙許久。

  輕輕喘息,平拔起地上的【虎齒】,傲然站立,無聲凝視著面前的死敵。

  血流不止,櫻亟微微伸出舌尖,舔了一絲嘴角的鮮血,一邊砸吧著嘴,一邊直視著平的眼眸。

  狂躁的火焰,在它的眼睛里熊熊燎燃。

  平的身體愈發(fā)緊繃。

  他感覺得到,面前的死敵,已經(jīng)癲狂了!不要命的那種癲狂!

  二者之間的距離,不過三四步。

  他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一股若有若無的酒香,摻雜著天狗身上櫻花瓣的香氣,繚繞在平的鼻間。

  櫻亟腰間的酒葫蘆,已不見蹤影。

  僅有一條斷裂的紅繩,綁在它的狩衣上隨風(fēng)飄動——想必,那是用來栓酒壺的。

  “敗犬,吾死,汝亦亡!”

  半晌,櫻亟死死盯著平,嘴唇微張,用沙啞的聲音,向他下達戰(zhàn)書。

  “呵……”

  聞言,平輕笑一聲:“某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今日縱然再死一起,又有何妨?某為護主而死,為榮耀而死,又有何妨?”

  “咳咳……”

  聽著他的述語,不由地,櫻亟也笑了。

  但它笑得不如平寫意,更不如平淡然。它的笑容是復(fù)雜的,涂抹了許多情緒——有不甘,也有癲狂;有不舍,也有決然。

  “吾乃櫻花之華貴,月下之武者!”

  “吾乃瀕臨煉獄之行刑者,盛開在血海中的櫻花,扎根死亡的參樹!最初駕臨現(xiàn)世之先行者,混沌的先驅(qū)!”

  “汝乃敗犬,汝刀乃穢物??!”

  說著,天狗那張充滿櫻花紋路的臉龐,驀地扭曲起來。嘴角彎曲,眼瞳里的血色愈發(fā)茂盛。

  一點點猩紅的唾液滲出裂開的嘴巴……不,平微微向后退步,且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不是唾液——而是如同酒液般粘稠的血!

  血液滲出嘴角。起初,是半透明半粉色的;最后,是猩紅且惡臭的!

  “吾體內(nèi)所流淌之血,乃由櫻酒所造!”

  “喪家之犬,汝乃為世界拋棄之人,汝乃命運唾棄之輩!汝以為,汝之殘刀,能夠埋葬吾之圣軀?”

  它的聲音越來越大,身上的惡臭也越來越濃郁。

  嘴里,眼睛里,耳朵里,身上所有的傷痕里。

  不約而同的,滲出猩紅的血液。

  酒與櫻花糅合而成的異香,在此刻被徹底掩蓋。

  那是比血腥味、腐爛味更加令人作嘔的惡臭。

  風(fēng)吹不散。

  反而加劇了它的流傳。

  于是,廣場邊沿的所有旁觀者同時中招,捂著口鼻臉色大變,更甚者,已經(jīng)趴在地上干嘔起來。

  夜映墨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但他仍能堅持站立,嗅著鼻間無法阻隔的惡臭,他不能想象,站立在櫻亟面前、距離它不過幾步遠的平,到底在遭受著怎樣的折磨。

  “組織它!”

  忽然,腦海里回蕩起伊的咆哮。

  “趕快阻止它!它要拉所有人送葬!”

  眼神微微一怔,不顧心間的疑惑,夜映墨大喝出聲:“平,打斷它!快點!”

  聲音在廣場中回蕩。

  卻不料,平微微搖了搖頭,堅毅沉悶的聲音緊接著響起:“主公,遲了……這廝在遭受某之【斬刀式】時,便在儲蓄自己的殺招……如今,已無法阻止!”

  “但,某或許能與其抗衡!”

  “平,不要!”似是想到什么可能,夜映墨的臉色更加難看,他不顧惡臭,疾步奔向廣場中央:“平,量力而行?。〔灰銖姡?!”

  “不!”平握緊了手中的【虎齒】,聲音依舊淡然:“某之記憶告訴某,作為一員虎將,應(yīng)出生入死,馬革裹尸!而今,幸得主公幫助,重活一世……又再次遇及此等敵人,某按耐不住,更無法忽視!”

  他忽的微微側(cè)身,抬手打開了面甲。

  頓時,一張滿是傷痕的臉,映入夜映墨的眼簾。

  “但還請相信末將,主公!”平微微咧開嘴角,這是第一次,夜映墨親眼看見他的微笑:“此等宵小,還無法要去吾的命!”

  驀地,夜映墨的步伐慢下來,最后完全停下,就這么怔怔地看著他。

  “匡——”

  蓋下沉重的面甲,平重新轉(zhuǎn)過身。

  天已完全破曉,晨光熹微。

  在溫暖日光的拂照中,夜映墨又聽見他的聲音:“主公,退后吧!待吾凱旋!”

  同時,伊的聲音也悠然響起:“相信平,映墨!退去吧,莫要讓他太過分神!”

  “好——”

  須臾,夜映墨輕輕點頭。

  咬著嘴唇,他憤憤地看了平一眼,慢慢轉(zhuǎn)身。

  三千青絲間,繚繞起他的輕語:“倘若你不給我毫發(fā)無損地回來……那么不論你重回混沌,還是墮入地獄,我都會把你揪出來,痛打一頓……我保證??!”

  平正慢慢抬起手中的大刀。

  聞言,怔了怔。

  頃刻后,回過神,他將手中的虎齒握得更緊。

  “末將,遵命!”

  如此作出回答,他埋蓋在面甲下的臉龐,不經(jīng)意間,又露出一抹笑意。

  夜映墨不再啰嗦什么,他知道,對于平來說,更需要的不是他的援助,也不是他的銘文、他的力量——而是一個認可!

  他就這么離開了,步伐急促,甚至沒給平加持一道“輕羽術(shù)”。

  “走,都走!”

  咆哮著,他揮手撤去皮格知脖頸間的冰棱,并大步奔跑起來。

  眾人一臉茫然,見他臉色凝重,便也跟著一同奔跑起來。

  抹了抹冰冷的脖子,皮格知憤恨地望了夜映墨一眼,但看見身后廣場里,那濃郁的能量與磅礴的威勢后,頓然收起了所有心思,隨同隊伍一齊逃遁。

  周圍建筑里,幸存著的學(xué)生不住將頭探出窗戶,共同將視線凝聚在廣場上。

  “此刻,汝不逃跑,乃是最愚蠢之計!”

  天狗眼見平莊肅地站在自己面前,嘴角咧得更開,在濃稠的血液中,硬生生扯出一抹獰笑。

  “某乃沙場悍將!”

  平無視它的笑容,將虎齒高舉過頭。

  “戰(zhàn)死,站死,而不應(yīng)逃竄……”

  “應(yīng)捐軀疆場,而不應(yīng)茍且偷生!”

  “這就是汝之信念?”

  天狗的笑容愈發(fā)狂傲,瘋癲。

  “困獸猶斗,呵呵,聲嘶膽裂??!”

  “吾將死,必將汝拖去地獄,令汝污濁的靈魂,飽受萬世折磨?。 ?p>  嘶嘯著,它高高昂起猙獰的臉龐。

  望著天邊那一抹清晨的驕陽,它有些不甘,也有些絕望:“為何天不助吾,吾明明可凈化濁世……奈何天明,月落……”

  “奈何?。?!”

  “至高之刑,降臨吧,以吾身作飼??!”

  “世間如此渾濁!如此渾濁??!”

  咆哮聲中,櫻花紛落。

  凝實的血光從它身上迸發(fā)而出,蔓延四方。

  “櫻之修羅刑……”

  “颯——”

  腥風(fēng)撲鼻。

  “祭身?。?!”

  吼出最后兩個話音,它猛然抬起【緋夜紅櫻】,狠狠插入自己的胸腔……

  “噗嗤——”

  血,更瘋狂的流逝著。

  惡臭,更迅速的凝聚著。

  天華般的櫻花雨,紛零滿天,卻遮蓋不了天狗身上的骯臟與惡臭。

  “吾將以畢身性命,換取將汝拉入地獄的機會!”

  “轟——”

  巨大的、血與櫻花共同凝造而成的巨人,在它身后人立而起……

  “吾乃修羅……”

  甕聲甕氣的咆哮,從巨人的嘴中發(fā)出,傳響四方。

  這一刻,平感覺到,死亡的威懾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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