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一】
時間總是在人們想慢一些的時候以二倍速滑過。
在何奇一天天的輔導中，十五天像指間的流沙，想抓住卻無從下手般的過去，程昕帶著焦躁而又欣喜的感覺走進了中考考場。
那天下著小雨，同學們熙熙攘攘的站在警戒線外，教學樓像靜默的巨人佇立在雨中。老師通知可以進場后，人流緩緩進入考場。誰都沒有說話，也都不想說話，每個人心里都長出了一只叫做焦慮怪獸，怕一張嘴它就跑了出來，把所有人都吞沒。
程昕站在六考場的門口，張念在她前面，兩個女孩的手緊緊拉在一起，另一只手握著身份證準考證。
等坐在考場里，程昕才感覺到了孤單和無助，考場里沒有一點顏色，所有的色彩都被白紙掩蓋。
監(jiān)考老師走進來，然后隨著廣播里的聲音一步步的做準備。
考卷發(fā)了下來，第一課是數(shù)學，程昕深吸一口氣，大致看了一眼內(nèi)容，還好，沒有她沒見過的類型。
時鐘滴滴答答的走著，監(jiān)考老師走到程昕面前檢查她的準考證身份證，她拿起準考證對了對桌子上的姓名標簽，然后拿起了身份證，再看看她本人。然后她叫來了另一位老師，兩個人打開了監(jiān)考記錄儀，其他人用眼睛偷瞄著她們。兩個老師把身份證準考證看了一遍又一遍，對著她的臉看了又看。
程昕冷漠的做著手中的試卷，她早就想過這種可能，她的身份證是小學畢業(yè)的時候辦的，她當時有七十公斤，再加上拍證件照的阿姨技術(shù)不行，硬生生把她拍成了一個圓乎乎的湯圓，這也是團子這個稱呼的由來。
現(xiàn)在，她一米七，只有五十公斤，腿才有當時的手臂粗，親媽都認不出來是同一個人。
兩個老師看了半天，叫來了主考官，幾個人在系統(tǒng)上查了身份證號和準考證號，確認這是一個人，兩個監(jiān)考老師才接著往下查。
程昕全程面無表情，除了時不時在草稿紙上打個草稿，其他時候像極了考試機器。
其他偷瞄的人等吃完瓜抬頭看鐘，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了十分鐘，趕緊低下頭去奮戰(zhàn)。
程昕覺得這套題真的沒有技術(shù)含量，只要把前幾年的中考題全部搞懂，這套題最多就是為難一下算數(shù)不好的人罷了。
等做完抬頭一看，還有五十分鐘，程昕認認真真從開頭到結(jié)尾檢查了一遍，從字跡到答題規(guī)范都無懈可擊，抓起桌上的考試用具就走。
兩個監(jiān)考老師監(jiān)考了那么多年，就見過兩個提前交卷的，一個是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會，失去了信心，麻溜交卷走了，另一個是個男孩子，是14屆的市狀元。這個小姑娘有點嗆啊。
程昕沒給其他人思考的機會，只感覺到了一陣暗爽，她想這么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昨天晚上何奇告訴她，做完檢查好就出場，準備下一科，有把握的科目待在考場里就是浪費時間。
程昕看了看考試安排，下一場是歷史。
走到等候區(qū)，常月正搓著手焦躁的來回走，看見程昕出來了，沖過來拉著她的手就問
“怎么就出來了？題好不好做？”
程昕摸了摸她的手讓她安定下來，說：“題不難，都是前幾年中考的變形，計算量有點大。我檢查了才出場的?！?p> 常月放下心來，拍拍她的手讓她去復習歷史。
二十分鐘后廣播里宣布考試結(jié)束，同學們稀稀拉拉的從考場里出來。程昕看見張雪她們也出來了，帶著她們都資料迎上去。
才走到她們跟前就聽見張雪說這次題比較簡單，她們說不定高中還能在江大附中集合。其他人附和著她。
程昕走過去把資料遞給她們，笑著說：“小朋友，數(shù)學簡單其他科目可能就變難了，你還是趕緊復習你岌岌可危的歷史吧?！?p> 張雪嗚哇一聲翻開歷史書，哭喪著臉背歷史。幾個人都齊齊笑了出來。
程昕抬頭看著天，陰沉沉的云層壓在人的頭上，幾只麻雀從樹枝上飛起來遠去，雨已經(jīng)停了，空氣里有泥土的味道，她想起昨天晚上橫塘發(fā)給她的最后一句話：我在江大附中等你。
她可能喜歡上他了吧，在每天的復習里，在他溫柔的嗓音里，在他給她的鼓勵里，她一天天淪陷進了他的話語和溫柔中，再也走不出來。
江大附中高中部
何奇手里緊緊捏著手機，掌心里泌出一層薄汗，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考完一科了吧，他昨天告訴她可以提前交卷就提前交卷，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錯。
想來想去不放心，他還是給自己家的太后發(fā)了條消息，問的很含蓄：“媽，第一場結(jié)束了嗎？今年有沒有出現(xiàn)像我一樣的神人？”
常月剛拿起手機就看見兒子發(fā)來的消息，先是奇怪他怎么開始關(guān)心這種事情，然后看見“神人”兩個字又嗤之以鼻的笑了一下，回復他：“有啊，我們班一個小姑娘，提前二十分鐘出來了，人家長得漂漂亮亮的成績好性格好，還體貼人，和你可不像。”
懟完兒子，常月掏出背包里的削筆刀，大聲問有沒有同學要削筆的。
半個小時過去，下一場考試的鈴聲響起，有了第一場考試開的好頭，張雪幾個人興沖沖的就進了考場。程昕跟在她們身后，無奈的笑了笑。
考完出來，已經(jīng)是吃飯的點了，常月點了下人數(shù)就讓大家都去吃飯，食堂里準備的飯菜也都是清淡的口味。
程昕打了飯，在座位上安安靜靜的吃，這好像是她這三個月以來吃的最舒坦的一頓飯了。
吃完擦干凈桌子，同宿舍的幾個女生也吃好了，幾個人嘻嘻哈哈的走在路上。
六月底，人行道邊的樹上開了淡紫色的花，隨著輕輕的風帶著幾片花瓣落在路上。
程昕撿起幾片夾在書里，翻了翻書，里面還有去年秋天的銀杏葉。
原來時間過的這么快啊，好像銀杏葉都還沒干透，她們就要畢業(yè)了。
看著身邊笑的張揚的女孩子，程昕嘴角綻開了一抹微笑。
剛剛走進宿舍大廳，就聽見一個女生尖聲和兩個女生說著什么，恍惚間提到了程昕的名字。
幾個人走到她們身后，準備聽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