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客人是Nelly的姥姥,難怪一直覺得后背涼颼颼的,原來打從進門開始就被“盯上”了...所以剛舅姥爺其實不是夾菜給我,而是夾給她咯...關(guān)司辰暗暗想,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姥姥緩緩地走向吧臺那邊坐下,關(guān)司辰則“異常尊敬”地跟在她身后,然后縮在一旁,盡量讓自己不要太打眼。姥姥側(cè)過頭,拍了一下身旁的椅子,示意關(guān)司辰坐過去,關(guān)司辰硬擠了個笑容,“哈...這...我還是站著吧...”
九千歲看著關(guān)司辰僵著的笑容,忍不住笑了起來,“坐吧~”關(guān)司辰扁了扁嘴,不是很情愿地坐了下去,姥姥見狀也笑了,“小妹妹,不用那么緊張,你不是見過我的照片嗎~”
“哈...哈哈...哈哈...”關(guān)司辰笑聲是發(fā)出來了,就是聽不出來有什么笑意,兩手還是緊張地搭在膝蓋上,腰挺的很直。
三人安靜了數(shù)分鐘,關(guān)司辰更緊張了,噘著嘴向九千歲的挑了兩下眉,眼神示意他講話,九千歲瞄了她一眼,“嗤”地輕聲笑了下,搖了搖頭,把剛擦拭干凈的玻璃杯放在吧臺上。
“老奶奶,您是準備好了嗎?還是尚有什么執(zhí)念不愿意放下呢...”九千歲從身后的酒柜里,拿出了一瓶酒,倒了一小杯,“這杯‘故鄉(xiāng)’,您嘗一下。”“謝謝。”姥姥接過酒杯,小小抿了一口,滿足地露出了微笑——雖然那酒的味道很寡淡,只能品出一些米香,但那卻是自己已經(jīng)遺忘多年的父親的味道,自家釀的米燒酒,小時候經(jīng)常和哥哥姐姐偷喝,因為太珍貴,父親總會藏起來,而他們幾人也總能翻出來。
“沒想到,還能喝得到這個味道....”姥姥看著杯中酒,低垂的眼眸透著淡淡的懷念的神色。
過了一會兒,姥姥才緩緩說道,“其實在這個世上,我最放不下兩個人,一個是我的弟弟,一個是我的小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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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剛滿17歲,弟弟才4歲。因為戰(zhàn)事,我們一家人逃命,家里有六兄弟姐妹,我排行第二,他老幺,因為他還小,我用布把他緊緊環(huán)綁在背上,生怕他會滑落,就這樣背著他一直跟著人群往前趕路。
可是我們卻跟家人失散了,幸好有認識的一個同鄉(xiāng)大娘,帶著我們姐弟投靠了她的一個遠房親戚,我們才得以落腳。
后來,我跟大娘的表侄子結(jié)婚了,有了四個孩子,最小的就是小文。
雖然戰(zhàn)事結(jié)束,但是我們一家孩子很多,所以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幸好還有弟弟幫襯著做工,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平淡,但是也幸福。
在小文六歲的時候,因為他做錯了一件事情,我嚴厲地責罰了他...
小孩子,哪懂事啊...“媽媽是壞人!媽媽是壞人!”就喊著這句話,氣沖沖地跑了出去,一邊哭一邊跑,當時噼里啪啦的雷雨,我身子又不好,想著他一個小孩子能跑去哪,只能找朋友罷了,所以我并沒有追出去。
沒想到天都黑了,他還沒回來,天黑路滑還是大暴雨,小文只有六七歲,真把我們給急死。
鄉(xiāng)親們幫忙找了一天一夜,最后,我弟弟在后山的林子里找到了小文,一個人把他背了回來,那天兩人渾身濕透,小文更是滿身是傷,還有一只腳摔斷了,高燒得迷迷糊糊,我們也沒有顧得上其他,立刻借了鄉(xiāng)親的小三輪帶了他去城里看醫(yī)生。
命,是保住了,腿卻落下了病根,不能利索...以至于他這輩子都過得很艱難,造成他性格自卑,喜歡怨天尤人...
而我弟弟,其實那天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發(fā)著高燒了,但是怕我們擔心也怕費錢治病,所以一直忍著不說...最后高燒不退,得了腦炎,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
如果我那天再多關(guān)心他一下,及時帶他看醫(yī)生,也不至于這樣...本來他還談著鄰村一個姑娘,打算次年開春的時候結(jié)婚...
是我太自私...
是我,欠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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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低垂著頭,眼眶有點泛紅,“所以,我想在我臨走前能看到小文變得更自信更積極,也想,能跟弟弟作最后一次的道別...”
“嗯....可以,但是我需要你用你最珍貴的東西,作為報酬...”“最珍貴..?”姥姥看了下自己手上的那個玉鐲子,遲疑了一下。
這是她媽媽留給她唯一的東西,雖然后來不小心磕爛了,但是老伴卻親手幫她用金線扎了起來,這個鐲子,對于她,就是家,是過去的點點滴滴……
“嗯...好...”
九千歲幫姥姥滿上酒,又另外倒了小半杯酒,跟姥姥碰了一下,“好,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