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子趴在師父的尸體旁邊,雙手狠狠地錘擊著地面。
“我……要你血債血償??!”良久,驚雷子抬起頭,不知是被血染紅還是憤怒而導致充血,驚雷子的雙眼紅得令人害怕。
堂主早已命不久矣,看到暴怒的驚雷子,并未做出反應,只是拄著長槍,靜靜地站在那里,向逍遙派掌門注目致敬。
閑云子見勢不妙,驚雷子本就已經身負重傷,此時又因為歇斯底里的憤怒,渾身的傷口再度裂開,鮮血不斷地涌出。
轉眼間,驚雷子就開始頭暈眼花,連運功的力氣都沒有了。他開始意識恍惚,困難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嘴里卻還呶呶不休:“殺光他們,師哥,殺光他們!”
閑云子怕千絕堂落井下石,急忙閃身抱起師父,扶起師弟,便徑直離開了千絕堂。
千絕堂弟子們見二人受傷離去,紛紛跪下向堂主請命:“堂主,這次機會再好不過,只要您下令,我們一舉攻入逍遙谷,為死去的兄弟們復仇!”
堂主搖搖頭:“不準!逍遙派也是江湖正道,如今他們的掌門已死,也算是給了眾多兄弟一個交代,從此以后,不得再與逍遙派為敵!”
“是!”
逍遙谷中,閑云子先將師弟安置在房間里,為其服下回春丸,并簡單地輸送了一些內力,助其穩(wěn)住傷勢,不再出血。
安置好驚雷子之后,閑云子抱著師傅的尸體,找到了逍遙谷內最隱蔽的一處——歷任掌門的墓地。
閑云子將師父放入提前準備好的坑位,默默地蓋上了黃土。之后,閑云子拔出師父的長劍,手上發(fā)力,劍氣激蕩,塵土飛揚,片刻劍,便制成了一塊木制的碑。
一切安頓妥當后,閑云子一招排云掌,徒手斷劍,將半截劍尖插入師父墓前的黃土里。
閑云子一動不動地低頭肅立,終于,閑云子最終敵不過心里的悲慟,趴在師父的墓前嚎啕大哭。
閑云子入派以來,一直嚴于律己,將師父說的每一個字都視為真理,也認真遵守著逍遙派教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逍遙無極,長樂毋悲。
作為逍遙派的大弟子,閑云子無時無刻不在克制情緒,正因如此,他才能沉著冷靜,頭腦清醒,看到一些驚雷子看不出的地方。
師父死前再三叮囑自己,要阻止師弟回去復仇,也要繼續(xù)嚴守教義,做一個但喜毋悲之人。
可是現在自己成了逍遙派掌門,戴著師父留下的掌門戒指,看著曾經對自己悉心教誨的師父變成了一捧黃土,逍遙子還是沒能嚴守本心,遵守教義,還是沒能抵御潮水一般無盡的悲痛……
第二天,驚雷子終于醒來,看著閑云子坐在崖邊靜坐,他感覺到頭痛欲裂。
驚雷子緩緩走出房間,看著閑云子的背影,冷冷地問:“師傅呢?”
閑云子沒有回頭,聲音平靜而冷淡:“埋了。”
“掌門戒指呢?”
“在我這里?!?p> “什么時候給師父報仇?!?p> “師父說不必為他報仇。”
“我問你,”驚雷子的聲音明顯有所提高,卻還是強壓著憤怒,低沉地吼道,“什么時候給師父報仇!”
“師父說不必……”
“閉嘴!”驚雷子吼了出來,“師父生前如何對你?你身為逍遙派掌門,竟然不為師父報仇!”
“師父說……”
驚雷子一拳把閑云子身邊的巨石打得粉碎,他惡狠狠地瞪著閑云子的臉,咬牙切齒地說道:“閑云子,你真是個鐵石心腸的禽獸!什么武林正派,什么俠義精神,連殺父之仇都不報!與禽獸何異?”
驚雷子憤怒得渾身發(fā)抖,轉身便要離開逍遙谷:“你怕死,我自己去報仇!”
閑云子睜開雙眼,猛地起身,三步并作兩步追上驚雷子,擋在他的身前,盯著他的雙眼:“師父叮囑過我,如果你要去報仇,我會阻止你?!?p> 驚雷子與師哥四目相對,他使勁地探尋著,想在師哥的眼里看到憤怒和悲傷。
可是他什么都沒找到。
閑云子的眼神如同平靜的湖面,風平浪靜,波瀾不興。
“師弟,”閑云子徐徐地說,語氣不急不緩,聲音毫無起伏,“我能理解你的憤怒,但我們要理智,師父要求我們不去報仇,一定有師父的道理,我們不能被仇恨支配,不能遺忘逍遙派的教義……”
“什么狗屁逍遙派!”驚雷子一把推開師哥,“如果逍遙派的教義告訴我,殺父之仇都可以一笑了之,我退出逍遙派!”
“從此以后,你做你的逍遙派掌門,我去給我?guī)煾笀蟪?!什么武林正道,偽君子!?p> 閑云子被師弟斬釘截鐵的決絕震懾住了,一下子呆在了原地,看著驚雷子漸漸走遠,閑云子心里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是好,也不知該如何挽留。
“你我二人,兄弟一場,卻走到如今這般田地嘛……”閑云子喃喃地說。
“對了!”驚雷子站在出谷的山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閑云子,大聲地喊道:“逍遙派掌門,我殺盡外敵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驚雷子的聲音在空曠的谷里回蕩,這一刻,似乎湍急的瀑布和清脆的鳥鳴同時不見了蹤影,在閑云子眼里,站在山峰上的師弟,只剩下一個的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