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這兩人,天下或許再無敵手,挾天子以令諸侯,適當(dāng)?shù)臅r候,黃袍加身,天下稱尊,這是多少男兒的夢想?
但同時,殺了這兩人,就等于跟天下為敵,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及天下,這可不是說說而已。
當(dāng)今天下,十三州,不知多少州牧郡守,都是袁氏之門生,且此時的袁紹,海內(nèi)皆知其名聲,頗有戰(zhàn)國是時孟嘗君的意思。
曹操也是如此,不說曹氏和夏侯氏有多少人才,曹操的能力有多強,無人不知,所到之處,吏治清明。
漢重孝義,且重名聲,若無故殺死這兩個可以稱為年輕一代的魁首,那么,天下人如何看待他許勇,還如何招攬人才?又有哪個人才敢投效他?
好在,許勇沒有糾結(jié)太久。一行數(shù)騎匆匆而至,打破了此時凝重的氣氛。
“許勇,許伯文可在?”人還未到,聲音便先傳過來了。
等人走近,許勇才看到,為首一騎,正是朱儁。
朱儁的到來,讓曹操松了一口氣。
許勇先是不在意,他跟朱儁并未有什么關(guān)系,只不過是老師郭謙曾經(jīng)囑咐朱儁多多照顧他而已,況且,當(dāng)初,朱儁也是贊同朝廷和皇甫嵩的行為。
他在后來征討荊州黃巾時,也坑殺了數(shù)萬黃巾降卒。
不過,許勇轉(zhuǎn)眼就變得激動起來,只因為,朱儁身邊,還有一人。
只見許勇翻身下馬,快步來到那人面前,拱手拜道:“弟子許勇,拜見恩師!”
眼前之人,赫然便是許勇的老師郭謙!
他一身青衫,形容清癯,只見他看著彎腰而拜的許勇,眼中閃爍著激動,他雙手扶起許勇,說道:“伯文,多年不見,你長大了許多!”
此言一出,許勇頓覺雙目有些發(fā)澀,他一開始,對于郭謙,多是利用。
直到遇到了朱儁,才知道,自己在恩師的心中,地位頗重。
后來,他獨掌燕縣,倍敢吃力,便讓人書信一封,帶給郭謙,郭謙便立刻給他找到了幾個師兄過來助他。
讓他從繁瑣的事務(wù)中解脫出來,不僅如此,此后數(shù)年,不斷的有人才從北地而來,都說是郭謙說服他們,前來投效自己。
因此,許對郭謙充滿了感激以及愧疚。
這也是這么多年來,他明知道郭謙就在冀州,卻始終不敢前去一見。
如今,驟然在雒陽見到郭謙,不由得百感交集,感極而泣道:“恩師恕罪,弟子多年未曾探望恩師,有負(fù)恩師教導(dǎo)之恩,弟子慚愧!”
郭謙亦雙目泛紅,他與許勇不一樣,當(dāng)初收下許勇之時,許勇不過十一二歲,瘦弱得像個七八歲的孩子。
但許勇對知識極度渴望,且極為聰慧,甚至能舉一反三,漸漸的,他便將許勇當(dāng)成了親傳,連家學(xué)都傳授給他。
甚至,將他視為自己的孩子。
古代,師即父,郭謙沒有孩子,他只娶了一個妻子,曾生下幾個孩子,但都尚未長大便夭折了。
故而,許勇繼承了他的衣缽,便相當(dāng)于他的孩子,視如己出。
這次,他來到雒陽,也是因為許勇的緣故!
郭謙顫聲說道:“伯文,你初次為官,事務(wù)繁忙,為師又怎會怪罪?
只是,你怎么來了雒陽,又為何跟人起了沖突?”
許勇沉默了一會,便將所有的事情全部說出,而后,說道:“弟子此來,便是為了那張氏,或許,弟子讓老師失望了?!?p> 郭謙嘆道:“伯文,你為義而救人,為師又怎會失望,只是,你為何與那張讓有了聯(lián)系,這,唉……!”
許勇說道:“恩師,閹黨又如何,弟子只不過跟他們各取所需而已,那張讓死與不死,與我何干?
弟子只是保證他的家族血脈延續(xù)而已。
況且,當(dāng)今天下大亂,弟子心有大志,可是,獨木難撐,世間多有愚忠之人,而不體恤百姓疾苦。
您身邊這位至交,以及那位威名赫赫的皇甫將軍。
一個個當(dāng)真是好威風(fēng),冀州,荊州京觀猶在,可這天下,自黃巾之亂始,何曾安定過?
還作亂之人,依舊作亂區(qū)區(qū)幾座京觀,又如何能阻擋?
可是,有誰又能知道,那些京觀之中,有多少是活不下去,無奈而造反的百姓的頭顱?
弟子出身貧寒,不知道什么是忠君,弟子只知道,年幼之時,弟子家中,鄉(xiāng)鄰們不懼天災(zāi),不懼猛獸,只害怕每年前來收取稅賦的小吏。
因為,天災(zāi)猛獸,最多也就能讓家中減少一兩個人,咬咬牙,總能過去。
可是,那些小吏,卻能將一家最后的口糧拿走,讓一家一戶在絕望中死去。
那個時候,弟子始終不懂,為何在我們這些百姓遇到天災(zāi)猛獸,快要活不下去的時候,朝廷不聞不問,等弟子與猛獸搏斗,家中日子剛剛起色的時候,就有小吏前來收取稅賦?
后來,遇到恩師,得蒙恩師教導(dǎo),讓弟子知道了什么是君,什么是臣,什么是民。
于是,弟子發(fā)誓,這一生,不做貧苦小民,弟子要做大臣,大諸侯。
可是,最終,弟子終于發(fā)現(xiàn),弟子始終是民,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封侯,在那些世家豪強眼中,自己還是一個小民。
既然如此,弟子便是民又如何?至少,弟子能庇護一方百姓,讓他們免遭人禍,安居樂業(yè),至于朝廷,大臣,世家,閹宦,與我何干?
在弟子眼中,他們不過都是些吸取民脂民膏的吸血鬼而已,不過是手段各不相同而已。
恩師,這就是弟子為何與閹宦合作,并且出現(xiàn)在雒陽的原因。
當(dāng)然,閹宦聲名狼藉,弟子亦不屑與其為伍,否則,弟子如今占據(jù)的,就不是區(qū)區(qū)一個東門,而是當(dāng)今朝廷。
眼前的這些人,一個都活不了,恩師,弟子此行,可不是區(qū)區(qū)幾千人,而是一萬精銳,皆是騎兵,一人雙馬,身披鐵甲,就是遇到十萬西園軍,弟子也敢戰(zhàn),且能勝之!”
許勇說完,在場之人,鴉雀無聲,袁紹,曹操都是知兵之人,如何不知道,若是許勇當(dāng)真有什么圖謀,憑借這一萬精銳,自可以鎮(zhèn)壓一切!
朱儁喟然長嘆,說道:“伯文,休要激動,既然你只是為了那張讓族人而來,那便作罷,只是,你莫要去碰張讓便行,可好?”
郭謙亦點頭,看著許勇,許勇說道:“放心,老師,弟子所言,句句屬實!
對了,老師,你為何前來雒陽?如今的雒陽,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郭謙說道:“此來雒陽,本是想尋兩個友人,看能否說服他們前來燕縣助你一臂之力,卻正好遇到了這場混亂,這才到公偉家中避禍,沒想到,卻聽到了你來雒陽的消息,這才匆匆趕來!”
許勇默然,感動的說道:“老師待弟子如此深厚,弟子卻無法報答萬一,弟子慚愧!”
郭謙說道:“沒事,伯文你心有大志,自該志在天下,不必在意?!?p> 這時,曹操說道:“既然無誤會已經(jīng)解除,不如伯文你且讓士卒退下,我們在好好商議如何?
說實話,伯文,如今曹某可真的知道了什么叫做如芒在背!”
許勇笑了笑,大手一揮,城墻上的士卒便隱于墻后。
袁紹也不等曹操勸說,同樣揮手,讓身旁的士卒退去。
而后,朱儁說道:“很好,既然這樣,老夫倚老賣老,伯文,老夫且問一句,張讓和天子可在你處?”
許勇答道:“不在,當(dāng)初說好了,我只庇護其族人血脈,不庇護他們幾人,故而,我一直不曾與張讓見面,除了此事,亦無瓜葛!”
朱儁說道:“好,老夫信你,那么,本初,既然如此,那便全了伯文之義,讓他帶走那張義和張奉,你看如何?”
袁紹說道:“朱公,非是袁某不愿信你,張讓事關(guān)天子,只憑他許勇一句話,豈能就此放過?除非他答應(yīng),讓我等搜查!”
許勇冷哼一聲:“哼,你袁紹想要搜查我許勇之大營,可是以為我許勇的刀不利?”
袁紹亦不甘示弱,上前一步,手持在劍柄上,直視許勇:“莫非你許伯文的刀利,我袁紹的劍不利不曾?”
許勇笑道:“就憑你邊上那幾百蝦兵蟹將?你可相信,我麾下將士一個沖鋒,便能將你們踏成肉泥!”
袁紹說道:“事關(guān)重大,義之所在,我袁紹何懼!”
眼看兩人再次劍拔弩張,曹操勸道:“我說兩位,且慢起爭執(zhí),我說本初啊,如今還未尋到天子,何必著急,說不定,那張讓挾持天子去往其他方向了呢?
再說了,伯文就在這里,等實在尋不到,再來查探不遲,不是嗎?
對了,伯文,那張義和張奉可還在軍中?”
許勇說道:“當(dāng)然還在,不過,張讓和天子確實不在我這里,你們還是去其他地方尋找吧。
對了,孟德兄,看在你我昔日的交情,以及我的恩師面上,友情提示你一下。
聽說某位英雄豪杰勸那何進召集四方諸侯進雒陽,鏟除宦官。
我許勇是無意于參與朝政,但是,那些諸侯可不一樣,尤其是武猛校尉丁原,并州牧董卓,久居邊疆,沾染了異族習(xí)性,若是看到現(xiàn)而今雒陽局面,又尋到了天子,呵呵,到時候,野心一起……”
曹操和朱儁臉色一變,曹操一直以來都反對召集諸侯如今,而朱儁,久經(jīng)沙場,當(dāng)時名將,如何不知道許勇所言屬實,當(dāng)下連忙說道:“伯文所言,甚為有理,我等當(dāng)速速找到天子,再以天子之命,讓四方諸侯回守駐地,否則,局勢恐難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