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瘋狂之夜（B）
怪物尖銳的嘶吼聲在衛(wèi)生間內(nèi)久久回蕩，那音調(diào)高昂刺耳，甚至讓張彥的腦袋有些脹痛。
為了盡快結(jié)束戰(zhàn)斗，少年也只能選擇無視掉手臂的傷口，拽住女人脖子上的項鏈，試圖將其一把扯斷。
他能感受到，沉甸甸的鑰匙就掛在項鏈底部，只要拿到就可以打開鐵門，活著離開家中。
這把鑰匙，就是通往自由世界的唯一門票。
怪物已經(jīng)猜到了張彥的目標(biāo)，糾纏片刻后，這怪胎竟突然張開大嘴，變異的舌頭也隨之迅速伸出，如蟒蛇般勒住了張彥的腦門，力氣越來越大，頗有幾分要將他顱骨捏碎的勢頭。
“貓神！”
“堅持??！我來了！”
見到唯一的信徒被這樣欺負(fù)，貓神似乎也不準(zhǔn)備繼續(xù)忍受。
雖然說話時有氣無力，還帶有幾分家養(yǎng)動物的怯懦，但自稱不擅長戰(zhàn)斗的野貓卻還是朝怪物臉上蹦了過去，奮力用爪子和嘴巴進攻，以此為少年博取可貴的時間。
“??！啊?。。?！”
纏繞于張彥手上的觸須松懈了些許，他連忙趁機握住短刃，手起刀落，一口氣在怪物的脖子上連扎了十幾下。
“好快……”
貓神纏在女人頭頂，看著在張彥手中飛速閃爍的三寸寒芒，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和之前那些死掉的輪回者不同，這小子似乎曾接受過某種訓(xùn)練，至少從出手架勢來看，這也絕對不是他第一次使用冷兵器了。
更何況，這種在極度憤怒情況下，才會表現(xiàn)出來的癲狂和冷血。
竟然真的和那家伙，有幾分莫名的相似……
張彥也不清楚在怪物身上刺了多少下，直至聽見貓神焦急的呼喚時，他才終于發(fā)覺，那把沾著黑血的鑰匙，此時就握在自己掌心。
“別磨蹭了！快走！”
走廊外側(cè)，跌跌撞撞的步伐正不斷靠近。
男人突破了后院障礙，以盡可能快的速度朝衛(wèi)生間方向趕來。而尖銳斧刃劃破墻面的響動，則更是證明了一切。
“快上來小子！你發(fā)什么愣呢？！”
看著蹲在小窗外側(cè)的貓神，直到這時，張彥的理智才開始迅速回歸。
他不清楚剛才那段時間的放空究竟該如何解釋，就好像有人突然占據(jù)了軀殼，操縱手臂將怪物刺成這副倒在地上抽搐的狀態(tài)。
少年連忙三并作二爬上小窗，本想探身從窗戶鉆出去，腳踝位置卻感受到了一股冰涼的觸感。
轉(zhuǎn)過頭，黑暗中，女人那尖銳黏滑的手指，竟如同藤蔓般死死纏縛于自己腿上。
都這樣了，它難道……還沒有死？
說是手指，可實際上，怪物的身體也已經(jīng)變得不成人形，手腳關(guān)節(jié)近乎軟化，如沾了水的拖布般無力地堆積在地上。
而纏在張彥腿面的那幾根手指表面，居然也生出了類似吸盤的細(xì)密組織。非但無法甩脫，倒反而伴隨掙扎迅速收緊，愈發(fā)難纏。
那股力量，還有刺入骨髓的鉆心痛楚，已近乎到了將小腿骨生生掰斷的地步。
“張彥，快回來。今天是你生日，沒媽媽允許……誰都不準(zhǔn)離開?！?p> “事到如今，我感覺您還是別再挽留了吧？把手放開！”
與“父親”相比，“母親”的語言中樞似乎并未因突變而破壞。
無論語速還是聲調(diào)，這怪物都依然維持著最佳狀態(tài)，一面苦口婆心勸說著，一面加大力氣，企圖把到手的獵物留在巢穴之中。
可越是這樣。
對張彥而言，就越是恐怖。
集中于腳踝的外力越來越大，原本還可以維持身體平衡，將胳膊死死抱在窗臺邊緣。
可現(xiàn)在，隨著“母親”不斷發(fā)力，他已經(jīng)明顯有些不支，正被這股力量拖拽著，不斷朝黑暗深淵中倒退。
“喂，你快跑吧，貓神，我可能……”
“別放屁！臭小子，記住了，你可欠姐姐我一條命！”
在奶兇著撂下這句話后，四腳神明便“喵”地一聲尖叫，伸直前爪朝“母親”狠狠撲了過去。
唰——
爪子劃破皮肉時發(fā)出的刺響，雖然聲音不大，但張彥卻聽得一清二楚。
也許是疼痛作祟，怪物瞬間放開了他的腳踝，這碰巧為少年的逃脫爭取了有利時機。
猛地擠出小窗，咬緊牙關(guān)，從三米出頭的窗臺上一躍而出！
與從臥室跳出時不同，這次有了貓神加持，張彥竟真的輕盈落地，沒受到任何反作用力沖擊的傷害。
抬起腦袋，看著頭頂那狹窄的小窗，他甚至無法想象，自己剛才到底是怎么從這邊鉆出去的。
“壞孩子！媽媽多疼你，你怎么能這樣？快回來吧，水果蛋糕……沒吃完呢?！?p> 小窗那頭，傳來了“母親”溫柔的聲音，在黑夜籠罩下，字句里無時不透著一種令人抓狂的耐性。
但張彥已經(jīng)明白，那股耐性，并非源于母親的溺愛。而是來自獵手對待獵物時，妄想著大快朵頤的貪婪欲念。
雨，似乎又大了。
衛(wèi)生間內(nèi)半晌沒傳來聲音，張彥則蹲在兩幢房屋形成的小巷內(nèi)，安靜等待著貓神從小窗跳出。
他站起身，靜靜盯著。
突然！
鉆出來了，是一顆女人腐爛變形，膨大不堪的頭顱。
張彥下意識將后背貼于墻面，拿起略微變形彎折的餐刀，死死盯著“母親”那張不成人形的笑臉。
“張彥，回來吧，媽媽不生氣。這樣，我現(xiàn)在把門打開，你直接進屋就可以，今天的事一筆勾銷。爸爸……也在客廳等你呢?！?p> 張彥努力保持鎮(zhèn)定，他亮出掌中的金屬鑰匙，強忍著手臂和腳踝的疼痛，咧開嘴冷笑了一陣。
“以為我傻嗎？嗯？還是說你想要被多扎幾次？看看這個，我已經(jīng)贏了，蠢貨?！?p> 聽孩子如此嘲弄自己，“母親”倒顯得更開心了。
“張彥，你難道忘了和媽媽的約定嗎？星空馬戲團的特別節(jié)目……小丑諾亞今晚也會參演。你最喜歡小丑諾亞的，不是嗎？”
“和那個小丑一塊去死吧，丑八怪！”
也許是被張彥的話徹底激怒，“母親”竟毫無征兆地變臉，聲嘶力竭大吼了起來。
“你離不開浩劫鎮(zhèn)的！人類！肉王在到處找你！你是輪回者，流著骯臟的血脈！你必須犧牲！女神終將復(fù)蘇！等著吧，你還會回來的。對，你會回來找我。我和爸爸，會一直在家等著?！?p> 張彥正準(zhǔn)備還嘴，從小窗內(nèi)卻丟出一堆泛著腥氣的肉塊，正好砸在對面墻上，留下了大灘暗紅色血污。
是……貓神？
他神情有些恍惚，緩步朝那堆碎肉靠了過去。
此時野貓已經(jīng)被撕扯得支離破碎，只剩下半個身子，如爛泥般癱軟在墻角的位置。
“貓神？喂，說話……”
黑暗中無法觀測全貌，可從剛才月光閃出縫隙的瞬間，張彥就已然看清了一切。
少年蹲在地上，捧起那堆骨肉皮交匯纏繞的殘骸，眼神中似乎也逐漸失去了希望。
因為他能感覺到，隨著神明死去，自己身上的力量也在一點點流失，越來越弱。
“噫，真是個變態(tài)，居然對我的尸體這么感興趣。喂，你不會真的暗戀我吧？”
鐵門外的街道上，傳來一陣熟悉的女聲。
張彥轉(zhuǎn)過身，滂沱大雨中，漆黑的小巷盡頭。
另一只戴有項圈，儀態(tài)端莊的白貓，此時正趴在街口月光和細(xì)雨交匯的區(qū)域，不耐煩地等著自己。
“貓神……你，你不是死了嗎？”
“死？好懷念，幾千年以前，我就沒聽過這個詞了。我是永生不死的，小蠢蛋?！?p> “那，那這只貓……”
“一具軀殼而已，我還有好多呢。發(fā)什么愣，趕快開門出來，你忍心讓人家就這么在雨中等著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