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種與賞花是春季時農(nóng)人與雅士的主要活動,情與愛則是四季里男子與女子不變的游戲。
劉讓請托陳之晉教自己徒弟修行,是存了壞心思的。這心思恰如一陣大風(fēng),終于把陳之晉送進了情愛場里。經(jīng)過一月余的相處,陳之晉人生頭次有了一種難言的情感。
往前,陳寧修、朱蕙給他關(guān)愛,他知道那是名為父愛、母愛的東西;陳去舟對他愛護,他清楚那是手足兄弟之情??裳巯滤麖膭⑾财砩细惺艿降模且环N難以言表的、仿佛存在又仿佛只是他自己憑空臆想出來的恬靜。
他懷疑這是愛情,懷疑自己愛上了近來天天見到的那名女子。要數(shù)證據(jù)的話,每逢相見前他左胸里激烈的心跳、相離時不敢表達出來的不舍情意、每天夜里睡前的瘋狂想念都可以充做證據(jù)。
在許許多多史書里,他只讀到各種君妾帝妃、雅士名妻。這些故事里,男男女女都像是前世就種下了姻緣豆一樣,今生根本用不著施肥做土,兩人遇見了便一輩子相伴相知了。
陳之晉添把自己當(dāng)作名雅士,把劉喜泣暗暗比作屬于自己的美佳人。這心思如同九天上的仙絲結(jié)的網(wǎng),初次顯露痕跡就霸道地將陳之晉整個包裹住。以至于往后陳之晉再見到劉喜泣,心里總是難免于要想起這個比喻。漸漸地,兩人名義上是師叔與師侄女,可陳之晉心底里早有了不一般的幻想。
一切都在陳之晉心底里暗暗發(fā)作,可也被劉喜泣全看了去。究其原因,是由于劉喜泣心思細膩、觀察仔細,同時也怪于兩人的相交全被她掌控在手里。
劉喜泣的母親是劉家的側(cè)室,憑了一身的本領(lǐng)硬生把主室壓住。她身子弱,當(dāng)初冒了大風(fēng)險懷下身孕,結(jié)果只得了個女兒。生育的痛苦深結(jié)在她腦海,她死活不肯再冒風(fēng)險,只好把人生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劉喜泣身上。
女兒是母親身上的肉化的,這話說得很對。劉喜泣越長大,與她的母親越生得相似。兩人都是瘦瘦的身骨,偏白的肌膚分明是體虛的象征,可在男人看來更增清純。
眼瞧著女兒承襲了自己的美貌、身姿,劉喜泣的母親更有了信心,要教會劉喜泣在大宅里生存的一切本領(lǐng)。劉喜泣受益于母親,自幼學(xué)會了察言觀色、探刺人心的能力。
年節(jié)前,劉讓應(yīng)諾帶著已經(jīng)閉關(guān)修煉兩年多的兩個徒弟下山游樂,心思一動回了家族里。他也和陳云當(dāng)初一般,把家族里適齡的少男少女檢查了一遍,最后只發(fā)現(xiàn)劉喜泣一人身上帶了仙根。
喜泣喜泣,女人的名字大多是隨意取,可也不會漫無邊際地亂取。劉喜泣的名字正點明了這個女子最最動人時的樣子是她哭的時候。劉讓本只打算帶著劉喜泣回到道觀里碰碰運氣,實際上他心里幾乎是肯定了劉喜泣不會被留枕老道留下的。偏偏那夜里劉喜泣小哭了一場,騙得劉讓夸下了???。
事后劉讓心里發(fā)苦,幾日都為之發(fā)愁。后來從兩個徒弟口里他知道了陳之晉的消息,才又安下心來。
留真觀是留枕老道建的,但他建觀在山上時只有能力建筑一間平屋。后來他又邀了兩個至親好友一同建觀,歷時幾百年才有了今日的樓臺殿宇。這兩人其中一人是陳云,還有一人就是劉讓的師父。
整個留真觀也由此可劃分為三個流派。劉讓的師父修為最好,性情也最為不修,收徒、教徒全憑興趣。他收了九個徒弟,其中七個都是扔給留枕老道教導(dǎo),劉讓就是其中之一。同時因為這人胡亂收徒,留枕被他弄得心情不好。最近一次是百多年前,劉讓被自己師父扔給留枕教導(dǎo)。留枕本打算趕緊使劉讓筑基然后脫手不管。
偏巧留枕發(fā)現(xiàn)劉讓心思不正,以往在世間集市里就儀仗自己的孩童身份偷東西、騙同情。到了道觀里他又要騙留枕,被留枕一眼看破。留枕老道本就厭惡這門差事,再加上厭惡劉讓,索性就把劉讓丟給自己的徒弟教導(dǎo)。
也算是劉讓運氣不好,留枕那徒弟正好修行到妙處,整日都癡迷打坐靜思,對劉讓極不上心。留枕那徒弟在初次見到劉讓時就一通教導(dǎo),直把整個筑基、名丹的大小事項說了一遍,之后就自己閉關(guān)去了。
他修行得發(fā)昏,完全忘卻了自己教導(dǎo)的劉讓只是一個凡人,哪里能夠只聽一遍就把他說的所有內(nèi)容強記下來。之后劉讓努力回想,記憶里的東西越來越亂,某些他分明清楚不對勁的東西越回憶印刻得越深,反而把正確的內(nèi)容忘得一干二凈。
多虧留枕那徒弟事后回過味來,暗中幫了劉讓幾次,讓劉讓懵懵懂懂中完成了筑基。不然劉讓可能早就在迷茫中老死了。
劉讓筑基后,留枕那徒弟就徹底不理會劉讓,自顧自閉關(guān)修行去了。留枕也懶得管教劉讓,直到有次發(fā)現(xiàn)劉讓自己修行險些釀下大錯,留枕才有了好好教導(dǎo)劉讓的心思。
哪知道劉讓自以為道觀里沒人在意他,修行以來都是靠自己靠運氣,還暗暗稱許自己是大運鴻天之人。他在修行出錯后決心冒次險,溜進觀里的書舍偷書。
書舍是留枕在意的地方,早就布了手段的。劉讓被留枕當(dāng)場抓住了。留枕老道對劉讓更加厭惡,心里剛有的教導(dǎo)之心再次消散。
時至現(xiàn)在,劉讓依舊心念著書舍里那幾本書冊,急智下生出美人計的策略來??蓪嶋H上劉讓的心思全被劉喜泣掌控著呢。
這個女子早就深得自己母親的本領(lǐng)。她把整個道觀當(dāng)做了自己將來要入主的大宅子。經(jīng)過月余的觀察分析,她果斷選擇了以劉讓為跳板,以陳之晉為核心,以留枕老道為最大敵人的發(fā)展道路。
她花費一月有余的時間從多方面影響劉讓,要使得劉讓主動把她介紹給陳之晉。她果真成功了,她擺弄人心的手段是劉讓從未接觸過的東西,真的讓劉讓想出一個美人計,方便她接近自己最核心的目標——陳之晉。
在計謀中,劉喜泣又使出了母親傳授的討男人歡心的法子。她在交談中始終讓陳之晉主導(dǎo)話語,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傾聽者。每當(dāng)陳之晉說不下去了,她總會再找到一個話題,讓陳之晉可以繼續(xù)“主導(dǎo)場面”。
這就使得兩人間總有說不完的話。一種仿佛可以一直談樂到老的感覺,慢慢深植在陳之晉的心底。劉喜泣再偶爾展現(xiàn)幾番嬌羞,刻意發(fā)生幾次不大不小的爭吵,最后把陳之晉的心牢牢把握在了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