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號院的左廂院是小輩們的交流所,而這個右?guī)簞t是四號院掌權(quán)人四當(dāng)家顧靈的住所。
匯靈司是個專司情報的組織,由鄭姓家族掌權(quán),下面一共有四個部門,我們平時都稱其為:一所、二所、三所和四號院。
就像名稱有所區(qū)別一樣,四號院和匯靈司其他三所也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其中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其他三所的掌權(quán)人都是鄭氏嫡系,而四號院的當(dāng)家人卻由外姓人擔(dān)任。
顧靈,就是這一任的四當(dāng)家。
我越發(fā)不理解,為什么要讓洪少德來找我,又要避開他單獨(dú)見我?
我腦子里一團(tuán)亂麻,沒辦法就此細(xì)想,腦海里嗡嗡地回蕩著那句“白修羅”,就看見翟厲厲走到右?guī)旱拈T前,那扇門看不出是什么材質(zhì),像木頭又隱隱有金屬的光澤。他抬手推開了門,“呀——”的一聲后,一陣風(fēng)從院里吹出來,我聞到一股有些熟悉的香味,而后就看到了門后的景象。
和左廂院那種看上去就“金光閃閃”的裝修不同,右?guī)牟贾梅浅:唵巍_M(jìn)了右院的廂門,最先入眼的是一株爬滿了竹架的青藤,其茂盛的枝葉幾乎罩住了半邊院子。蔭下是一方小矮石桌,桌上沒有擺茶具,而是從墻角到桌子都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花盆。
這時還只是上午,陽光并不算火辣,再濾過這樹蔭,就更加柔涼。正堂在院子的一側(cè),被陰影連通,即便正堂的門是虛掩著的,卻也透不進(jìn)陽光。
翟厲厲回身來扶著我往里走,進(jìn)了院子后,他關(guān)了院門就帶著我直奔正堂。
正堂半掩著的門被輕松地推開來,陽光終于可以涌進(jìn)正堂里,卻正正停在堂中人的腳下,不能再近寸許。
我看著在堂上端坐的男人,沉默地走進(jìn)門中。
明明還是夏日,屋里卻涼得透人。男人穿著一件素白的綢面長衫,上身處有幾株墨線繡的劍竹的花樣。他坐在堂上的扶手椅上,手中端著盞茶。他的膚色一如既往的慘白,一張俊俏卻活似白面郎君(一種長得好看卻面色發(fā)白的鬼)的臉上,還帶著絲清冷柔和的笑容。
男人的頭發(fā)很長,到了肩下。黑發(fā)披散著,讓清雅中多了幾分說不清的慵意。從堂前望過去,倒還真有幾分溫潤如玉、詭譎如月的感覺。
這人,便是四當(dāng)家顧靈了。
翟厲厲已經(jīng)走到了堂上,在顧靈身后的黑暗里藏身,而自我踏入屋內(nèi),那個男人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我身上,笑著看我走到他的面前兩米處停下。
從門口到堂下,不過幾秒鐘的過程。但翟厲厲不發(fā)聲,顧靈也不出氣,我在一片沉寂中,被顧靈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盯著,硬生生的把幾米的平路,走出了在刀尖上蹚步的感覺。
我在他的面前站定,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兩眼。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我們相視著對方,都想從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我想從他口中聽到一個利用洪少德把我?guī)?,又要單?dú)見我的理由,想知道他所說的關(guān)于“白修羅”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伤皇强粗倚?,一言不發(fā)。
透過他那雙看似平靜的眼睛,我從中竟然察覺到了一絲怒意,他在生氣。
依照這些年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是一個會輕易動怒的人,可現(xiàn)在他不僅生氣了,而且這氣似乎是因我而生。
我的眼神毫不閃躲地直面他,同時在心里揣摩著這份情緒的來由。就在我打算開口詢問時,顧靈先出聲了:
“你不該來......”他的語氣很溫和,但聲音本身的音色卻是冷冰冰的,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不過下一瞬間,我就反應(yīng)了過來:“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他撤下了臉上的笑意:“我確實答應(yīng)了別人要去找你,這是承諾。可我以為,你要是不傻就不會來。你知道從正門踏進(jìn)四號院,一路走到這里意味著什么嗎,趁還來得及回頭,趕緊滾回家去吧?!?p> 答應(yīng)別人去找我?我注意到他話里的信息,忽略了后面的內(nèi)容,遲疑一下就想到了那種可能:“是我哥要你找我的?”
顧靈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東西綻開,又一閃而逝。他的神情里儼然流露出一抹寒氣,蹙著眉,眼里除了怒意還多了些沉重。
“是他,又怎樣?!彼恼Z氣還是很溫和,那雙慘白的手將茶杯放了下去。
我得到了答案,心底閃過了很多種我哥要這么做的原因,一邊說道:“你們不是總說上路以后就不能回頭嗎,我還以為從踏進(jìn)四號院起,我就沒有退路了呢?!?p> 他說:“你真的清楚把名字寫進(jìn)尋魂令意味著什么嗎?你這樣的廢物,是不可能活著走出那座山的。”
面對他的恐嚇,我擺了擺手?!澳悴挥迷賴樜伊恕D惆颜{(diào)出來的金閱檔交給洪少德,不就是希望他給我看嗎。我不知道你和我哥各自打的什么算盤,為什么讓我來,又為什么要我走,我現(xiàn)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是真的遇到了危險?!?p> 我看見顧靈臉上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表情,繼續(xù)說到:“他是我哥,我得救他。”
他看了我良久,最后嘆了口氣。從茶杯的案桌上拿起一個大號的牛皮紙信封。那個信封鼓鼓的,似乎塞進(jìn)去了一本A4大小的書。
顧靈把信封遞給我,說道:“這是白浩軒留給你的東西,里面有關(guān)于這次任務(wù)的所有資料,還有一封單獨(dú)寫給你的信,那封信你只能自己看,不能告訴任何人。”
我從他手上接過信封,打開后果然從里面找出了一個小號的信封,我看到上面寫著“白瞳親啟”的字樣。我認(rèn)得,那是我哥的字。
我把小的那封揣進(jìn)了口袋,然后問他道:“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了嗎,你們?yōu)槭裁匆尯樯俚掳盐規(guī)У竭@兒來?”
顧靈又端起了茶杯,緩緩的喝了一口,而后說:“你哥在出任務(wù)之前拜托過我,如果他兩個月后沒有回來,就要我讓人去找你,并且要你前去南京替他完成一件事?!?p> “完成一件事?”我疑惑的重復(fù)道,“所以他在接這個任務(wù)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了會有危險?可既然這樣,又為什么不顧兇險也要去?”
顧靈斂著眸光,似乎回憶起了什么,“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他只是說名荒山里有一個秘密,一個絕對不能被公之于眾的秘密?!?p> 他摩挲著杯沿的手指停了下來,對我說道:“而能夠徹底埋葬這個秘密的,只有白家人?!?p> 秘密?我聽得一頭霧水?!斑@就是你讓翟厲厲把我單獨(dú)帶過來的原因?”我問他。
因為那封信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也因為名荒山上有一個絕對不能泄露的秘密。他們需要避開別人告訴我這件事情,又或者說,他們雖然把洪少德拉入了局,卻并不信任他。
顧靈看著我,慢慢地又恢復(fù)了笑容。我看著眼前這個貌似“弱不禁風(fēng)”的男人,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白面郎君”究竟是怎樣一步一步走來,變成那個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四當(dāng)家”的。
“我知道你已經(jīng)有了決斷,我也勸不住你。但必要的事情還是要提醒你,自你‘上路’的那一刻起,就必須注意你身邊出現(xiàn)的所有人,因為你姓白,因為……你是白瞳!”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這一次,我們都如愿以償?shù)脑趯Ψ窖劾锟吹搅肆巳?。我們都明白,這句話里隱含的意義。
我當(dāng)然知道“上路”對于我來說很危險,作為“白家最廢”,稍不小心我就會死在路上。
突然,顧靈抬起頭向外面那扇奇怪材質(zhì)的院門處看去。
下一刻,明明沒有風(fēng),可那大門卻“嘩——”的一聲快速被推開。
遠(yuǎn)遠(yuǎn)看去,離門幾米外,洪少德負(fù)著手,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他的目光先是看了我一眼,之后又看了看翟厲厲,最后定格在了顧靈的身上。幾息之間,他已經(jīng)走上了堂前,站在我的旁邊,不卑不亢地看著顧靈。
顧靈依然是笑,看不出其他多余的情緒。
但我總覺得他倆的目光里,傳遞著很多信息,只不過作為旁觀者,反而看不清楚。
不一會兒,顧靈用手背托了托下巴,瞇了瞇一雙漆黑的眸子,微笑著說道:“正好,我這里有個故事,就說來大家一起聽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