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已停,天剛微亮。
流云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流云急忙打開房門,原來來人是柳青。
流云請柳青坐下,道:“六師父,這一早過來,可有什么事情吩咐么?”
柳青從懷里掏出許多碎銀子和金葉子,一把放在桌上,說道:“云兒,出門在外,不比在山谷,你得多帶點銀兩,這些碎銀子就做平日開銷。”
流云瞧了瞧桌上的銀兩,拿起一片金葉子貼在眼前,朝著柳青輕笑道:“六師父,多謝啦?!?p> 柳青知道流云并沒有太上心,又道:“你呀,云兒,這行走江湖,切忌外露錢財,我知曉你三師父給了你幾塊好玉,但是那些東西太過貴重,不可輕易拿出來,即便是這金葉子,也謹慎些使用?!?p> 流云連忙點頭稱是:“六師父,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p> 柳青嘆了口氣,強笑道:“是呀,云兒也長大了,我也老了,都變得啰嗦了?!?p> 流云道:“六師父可一點也不老,非但不老,反而青春美麗,就像那天上的仙女一般。若不是云兒是六師父的弟子,說不定呀,我也要追求一番六師父?!?p> 柳青被逗笑道:“你膽子可越來越大了,還敢調(diào)笑你師父。好啦,還有正事?!?p> 流云也正色道:“六師父請講?!?p> 柳青道:“是關(guān)于你身世之事,你母親身懷你之時,莫名死在這山谷外,只留下這玄鐵軟劍唯一一個遺物,你出谷之后,多做留意?!?p> 流云摸了摸腰間的柳劍,面露悲色,道:“我會多留意的,而且我一定會找出母親的死因?!绷髟泼媛秷砸?。
柳青卻道:“這是為人子應(yīng)當(dāng)?shù)?,但是你也要注意,你母親去得蹊蹺,恐怕敵人并非弱手,你切不可輕舉妄動,有了線索,最好知會我們幾人。”
流云道:“放心吧,六師父,我自會小心行事的。”
柳青道:“好啦,也沒其他事了,你收拾好行囊,再去跟你母親道別吧。”
說罷,柳青便出了房門。
流云剛將碎銀與金葉子收好,洛天功又走了過來,手里還拿著一個包袱。
流云笑道:“三師父,您怎么也來了,六師父前腳剛走?!?p> 洛天功道:“還說呢,我就是你六師父指使過來的,她本來還有這一大包東西東西要給你的,結(jié)果給忘了,這不,剛才說要我給送過來?!?p> 流云疑惑道:“不會是一大包銀子吧,我又不是去做買賣!這是干什么?”
洛天功道:“什么銀子不銀子的,這是干糧,是曬干的兔肉,萬一沒尋見吃的,這可是好東西?!?p> 流云氣結(jié):“這……這么一大包肉干……要我說呀,三師父,光有吃的還不行,還得有水呀!您說是不?”
洛天功怪笑道:“你還真猜得不錯,你六師父還特地準備了一個水葫蘆,你瞧!”邊說邊指了指自己的腰間,儼然掛了個黃葫蘆。
流云深嘆了口氣,道:“還是師父們想的周到!”
洛天功將包袱和葫蘆放下,看著流云道:“云兒,初入江湖,你經(jīng)驗尚淺,切忌不要強出頭,萬事都要先觀察仔細再作決定,有時候眼睛看見的和耳朵聽見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流云連忙道:“三師父,這些道理我都懂的,真的!”
洛天功搖頭道:“唉,算了,我也不說了,有些東西,不自己親身經(jīng)歷,永遠不會明白。說得再多也是紙上談兵?!?p> ……
于是乎,流云腰間別著兩個大葫蘆,一個藥葫蘆一個水葫蘆,背上背著一個偌大的行囊,一身著裝倒也有些俠客氣派。
流云來到他母親的墳前,這是一座再簡陋不過的墳了,只有一塊石碑立在墳前,石碑上也只刻了一個字,那便是“蕓”字。
流云跪倒在墳前,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對著母親的墳慢聲自語。
“母親呀,你未曾留下只言片語就已離去,云兒甚至連您的名字都不知道,哪有連名字都沒有的墓碑,可是母親呀,你抬頭看看,你這墓碑上不就是光禿禿的么?”
“今年我已經(jīng)有二十歲了,是‘無名谷’的幾位師父帶大我的,他們對我很好,教我讀書識禮、教我做人、教我武功……我一切的一切都是幾位師父贈與的,就連性命都是,如果不是二師父,恐怕我也連同您一起埋在這兒啦?!?p> “云兒很想知道母親您是誰,我父親又是誰,究竟又是誰在追殺您,讓您身死荒野。我此番出谷,一定要盡全力查清楚事情原委?!?p> 流云緩緩將腰間的柳劍抽了出來,仔仔細細的端詳著,撫摸著劍上的“蕓”字。
“母親,這柄劍就是您唯一留給云兒的東西了。聽師父們說,這柄劍世間罕見,擁有者應(yīng)是不甚多。我向三師父打聽過,以前有一個使柳劍的劍客高手,叫‘駱家仇’,曾經(jīng)在江南一帶活躍。我此番出去,定會前去拜訪一二。”
“說真的,其實二十年過去了,想查清楚當(dāng)年真相太難了。”
“四師父也常跟我說,人,不能執(zhí)著于過去,過去的種種已經(jīng)不可逆轉(zhuǎn),所以我們應(yīng)該珍惜現(xiàn)在。其實現(xiàn)在我過得挺開心的,六位師父都待我如己出,我還怎么能抱怨上天待我不公呢?”
“只是,我想著,是您將我?guī)磉@個世間,若是我對您的生死置之身外,實是非人行徑,不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的,這柄劍不正是您給我的希望么?”
流云將柳劍藏在腰間,抹了抹眼睛,仰天長嘆了一聲,這本不該屬于這個年紀的悲傷啊,竟如大河泛濫。
“母親,真想仔仔細細的看你一眼?!?p> “我走了,母親。等我的好消息。”
流云揚了揚長衣上的灰塵,闊步向谷口走去。
……
行至谷口,只見六位師父已然在此,五師父手中還牽著一匹馬。
流云上前行禮道:“諸位師父,怎么都在這谷口?”
柳青道:“咱們見你背好行囊去見你母親了,就猜到你會一個人悄悄的離開,所以就在這里等你,也好送你一程?!?p> 流云看著眼前的諸位師父,已然不復(fù)年輕,二師父更是滿頭白發(fā),流云頓時悲上心頭,哽咽道:“諸位師父有心了,養(yǎng)育之恩,云兒永生難忘?!闭f話間流云便跪了下去,連磕了幾個頭。
柳青急忙上去攙扶,連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鄒鈺璣感慨道:“云兒,你真的長大了。不過……咳……云兒,你只不過是出去游歷一番,也非生離死別,不必如此吧……”
第五閑也道:“就是,說的老頭子我明日就是要歸西一般,男子漢,不要哭哭啼啼的,趕緊給我打住?!?p> 流云也收拾心情,道:“云兒哪敢咒師父,再說,剛才只是風(fēng)沙迷了眼睛,我堂堂男子漢,怎么會哭哭啼啼?二師父,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p> 公子柔此時站出來,道:“云兒,你要記住,江湖險惡,切忌強出頭,實在不可力敵,就三十六計走為上,為師教你的輕功,世間少人能及。”
洛天功也附和道:“這話不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千萬不要死要臉面硬抗,知道么?打不過就跑,跑回山谷,師父們替你出頭?!?p> 流云憨笑道:“云兒謹遵教誨,兩位師父,云兒還得留著小命伺候幾位師父呢!不敢胡作非為?!?p> 洛天功道:“哼哼……記得就好,再者就是,你三師父我……年輕時得罪的人……嗯……有點多,你可不要隨意顯露我的功夫,被人認出來可別說師父沒有提醒你?!?p> 流云滿頭黑線,無奈道:“我說,師父們,你們的武功……不會都不能使吧?”
柳青白了流云一眼,氣道:“你小子不會以為我們幾人,是躲避仇家才來這無名谷的吧?我們可不像你三師父,你大可隨意使用我們的武功?!?p> 流云舒了口氣,微笑道:“那就好,不然我這一出去,可不就‘羊入虎口’和‘自投羅網(wǎng)’啦?”
鄒鈺璣又道:“不過,云兒,你出谷后決計不能多提有關(guān)谷內(nèi)之事,各位師父也好,你的武功也好,我們雖不怕麻煩,但是不想打破這三十年的平靜。”
流云道:“放心吧,大師父,云兒自然不會透露谷內(nèi)之事給外人的?!?p> 鄒鈺璣道:“那就好。對啦,云兒,你待會帶上你五師父的這匹馬”
公子柔輕輕撫摸這馬兒,面露不舍。
洛天功見狀,道:“云兒,你五師父可寶貝這匹馬了,養(yǎng)了這么幾年的馬,終于出了一匹千里駒,平日里可都是跟寶貝似的供著。哈哈,這回可便宜你小子了。”
流云忙道:“五師父,我出門又不趕路,不必這么好的馬兒,您還是留著吧,我隨便牽一匹就成了?!?p> 公子柔摸了摸馬耳朵,嘆道:“這匹馬的確神駿,若是給別人我是決計不舍得的,不過你是云兒,就是汗血寶馬我也沒什么舍不得。”
說罷,公子柔便將韁繩遞與了流云。流云心知五師父不會收回,便接過了韁繩,道:“多謝五師父,我必然不會虧待這馬兒的,對啦,五師父,這馬兒可有名字?”
公子柔道:“倒沒有取名,既然贈予了你,不如云兒你給它去一個名吧?!?p> 流云沉吟片刻,道:“云隨風(fēng)動,不如就叫他‘追風(fēng)’吧,如何?”
公子柔道:“不錯,倒也跟你匹配。就叫他‘追風(fēng)’吧。”
流云又對石鐵林拱手道:“四師父,您可有什么教誨么?”
石鐵林搖頭,只道:“沒什么好說的啦,四師父就送你一句話:‘遠小人,親君子’。但是你要記住,小人雖可惡,卻遠不及偽君子之萬一,識人交友要尤為慎重?!?p> 流云點頭稱是:“云兒記得了?!?p> 石鐵林道:“時候也不早了,云兒你就去吧,不必掛念我們,早些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