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心想,她總算有自知之明,這真是她僅有的可愛之處了。
“好吧,你是不是認為我不講理?哼……我就是不講理……你個藥店小伙計,搞什么……這樣吧,你把第一首換一個題目,今天就饒你?!边@個時候,暴力少女說話竟然期期艾艾,臉色微紅,明顯看出局促不安。
王一一愣,看她的形態(tài),恍然有悟,這小婆娘是不是拿著我抄來的詩,當成她自己寫的,而后在她父母那里炫耀?好吧,反正不是我的原創(chuàng)。但李白的這一首詩,是寫楊貴妃的,題目不好編。那就來個通用的名目吧:
——《無題》。
想到這個《無題》又想到李商隱絕妙的幾首無題詩,下次就搬李商隱的了,呵呵,和老哥我玩這套,小妹妹你嫩了點,王一心里一時得意非凡。
果然,林櫻拿了三張寫有詩詞的紙,很快離開了書房,而后進了自己的閨房,將這三首詩重新抄寫了一遍,落上了自己的名字。抄寫完,又得意地看了一遍。
“哼哼?!彼闷鹑自~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心想:“我如果把這三首一起拿給父親看,那他不嚇死了?對,應該一次拿一首給他看,就這么著?!庇窒肓讼耄畔铝恕稛o題》與《絕句》,獨拿了《攔江仙》這一首。
此際林方周在房中踱步,今天的事,說大不大,畢竟女兒有驚無險安然歸來。但是:這是在純陽城,劫持的是他的女兒,而且讓他損失了一名得力的助手,不僅是光天化日之下,還在流花大街上,這還了得!一面他派人四處尋找緝拿兩個黃袍男女,一面思考到底是什么力量讓一輛馬車任空搬運到城外的小樹林中?
到底是誰在針對他?
“爸爸?!鼻宕嗟穆曇繇懫稹?p> 林方周慈愛的一轉頭,看到女兒那單純的小臉,心頭的煩躁化去大半,柔聲撫了她的一下頭?!肮耘畠海惺裁词聠幔俊?p> 林櫻傲嬌地遞上《攔江仙》詞稿。嬌聲說:“女兒剛寫了一首詩呢?!保ㄗ?,詞屬于詩的一種)
“噢……那爸爸要好好看一下?!绷址街莛堄信d趣的拿起詞稿,讀了起來:
“滾滾攔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林方周剛讀兩句,倒吸一口涼氣,這樣的句子,真的是自己寶貝女兒寫的?接著往下讀到“是非成敗轉頭空”一句,一直到“都付笑談中”。讀罷第一遍,他又反復讀了幾遍,而后執(zhí)著詞稿長久不語。
林櫻見父親這樣子,心里也有一點忐忑,心想,難道這首詩不好?自己看差了?如果真的不好,回去打死那小伙計,不,讓他生不如死!
“唉——”林方周忽的長嘆一聲,看向女兒。
林櫻臉色難看,這明擺著父親認為此詩不中意。
“哈哈哈哈哈哈”不想林方周長嘆過后,又是一聲狂笑。他一把摟緊林櫻。
“好,好啊,太好了,我的好女兒!”
“爸爸,你的意思是?”林櫻仍然不敢確定。
“絕佳之作,你替爸爸長臉了,來日,我要將你這首詩帶到聚會上,讓那些窮酸們好好欣賞一下!好,好!好詩啊,好詩!”林方周是真的激動了。
“真有這么好嗎?”林櫻問。
“哼,你看看,現(xiàn)在流傳的那些詩,有超過女兒你這首的嗎?依我看,一首也沒有。我的女兒,你太替我長臉了?!?p> 林櫻也激動,大聲說:“爸爸,我會繼續(xù)做出更多更好的詩出來,替爸爸你長更多更大的臉!”
林方周點點頭說:“這個詩稿,我先收下,來日再多多抄送,我的寶貝女兒肯定名揚天下?!?p> 林櫻重重點頭。當下興高采烈地告別而去。
而可憐的悲慘的王一一個人在書房里,眼看天就黑了,一睜眼,天又亮了,一閉眼,天又黑了。
再一睜眼,已是第三天中午了。
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天真,這個地方,硬逃肯定是逃不出去的,最重要的是,自己三天三夜沒吃沒喝了,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兒力氣了?,F(xiàn)在就是那個可惡的暴力少女讓他走,他覺得自己都走不了。
他現(xiàn)在躺在地上。
“哎,哎,我要死了呀,我要死了呀……”
這種餓肚子滋味,他現(xiàn)在算是嘗到了,現(xiàn)在才明白書上說那些餓得沒法的人,去吃樹皮,去吃土,是為什么了。自己現(xiàn)在盯著那些書,盯著那些木頭桌椅,也想一口口吞下去。但是,書上說的那些人,再怎么來,水還是能弄到喝的吧,自己現(xiàn)在連水都沒有呀。
算了,讓我死了,死過后再回地球吧。
“砰?!遍T開了。
卻見暴力少女提了一份香噴噴的盒飯過來。
王一艱難睜開眼睛,一看,眼睛頓時一亮,心想,這小丫頭還算有一點做人的良知。他身體撲起,就要抓住那飯盒。
林櫻一讓,王一撲了個空,又摔倒在地。這一撲,已用完了他最后的力氣,再也沒力氣起來了。
“告訴我,你認出了幾個字呀?”暴力少女笑嘻嘻地問。看來她心情還不錯。
“沒有……”王一有氣無力地回答。
“哦,那你一個字都沒解出來,那就沒資格吃飯喝水了哦?!北┝ι倥嶂埡芯鸵鲩T。
“等等等等,我……我是說也許……可能……大約……或許……我解出了四個字?!蓖跻悔s忙開口。再餓下去,他必死無疑。
“說!”
“我現(xiàn)在只認出了四個字?!?p> “說?!?p> “就開頭一行中的四字,四個字是武官藥方?!蓖跻徽f了這四個字,是有講究的,首先是證實這確實是武官藥方,那小丫頭才會繼續(xù)認為研究這張紙有價值,這張紙有了價值,那么自己的價值也就是無限大了。
果然,暴力少女林櫻聽了這四個字,眼睛一亮,面露喜色,喃喃道:“果然,果然?!碑斚聛G下飯盒,笑意吟吟地說:“你看,我是很講理的人吧,嗯,如果明天來,你能再給我破解十四個字就好了,十四乘以四,等于八十一鞭哦,懂了吧,我走了,你好好研究啊?!?p> 王一顧不得她再說什么,也不理會她的數(shù)字計算到底是對是錯,忙顫抖著手打開飯盒。
半刻后,他舒服地一伸手,打了一個飽嗝,他自己都能聞到藥香從自己的口中噴出來。有了力氣,王一覺得自己不能再等死了。他想明白了,這個藥方無比珍貴,至少在這世間沒有流傳,一旦他完成了翻譯,那么他就擔了另一個罪名“懷壁其罪”。更不消說,以暴力少女那德性,根本就是一個極度冷血的動物啊。
他站起身來,四下環(huán)顧,他的目光落到一個鐵陀螺上。顯然,這是暴力少女少時用的玩具,有了陀螺,繩索與木棍亦是配套的。他想,如果用這繩子與這陀螺做一個鏈子錘,冷不防給那個小惡魔來一下,會怎么樣?
答案是:不怎么樣!
那個小惡魔,憑自己的縛雞之力,就是打中了她的頭,也不能把她怎么樣,而后,自己就將生不如死了。
“逃?!蓖跻幌铝藳Q心。
他思考了一下,首先在桌上留有一首新詩:
“《無題》
相見時難別亦難,
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
蠟燭成灰淚始干。
……”
那小妞雖然不是地球人,看來還是識貨,對中華文化那一臉嬌羞樣,哼,我就用這些古人的詩來迷死你這個小妖精。
寫完了詩,他把鐵陀螺用木棒與繩子固定住。等到夜較深時,他輕輕移開一個書架,在書架與墻的縫隙里,選了一個地方,用那個陀螺,一點點的啄起來。
這個古時地基,就遠沒有今天地基那樣夯實了,實際上這個小閣樓,底下也就一層青磚。
啄啄啄
我啄啄啄啄啄
啄啄啄啄啄啄啄啄
王一想起《基督山伯爵》的小說,想起《肖申克救贖》的電影,想起《越獄》電視劇,里面的男主角,無外乎他這個樣子吧。
挖洞。
挖洞。
我要挖洞。
他越挖越起勁,越挖越豪情萬丈,一點疲累感也沒有,他甚至錯覺,按他這種挖法,挖穿大地也是毫不費事。
不知用了多長時間,他終于把青磚層弄開了一個小口,有了一個缺口,其他的就好辦了。
弄掉了青磚,接下來就是土層,這個就好挖得多了,他埋頭挖呀挖,挖呀挖。
“哼……”
一個聲音響起,陰森而沉悶。
王一嚇得一哆嗦,這聲音從哪來的?地底下,還是身后房中?
“洞挖得不錯?!?p> 這個聲音他聽清楚了,是一個清脆的少女聲,是從背后響起的。而后他的一只腳腕被人抓住了。
慘了!王一不由奮力一掙,身子往前一沖,頭一下陷進泥士里,而后身體竟然直墜下去。
王一也糊里糊涂地,心想世上的奇事都讓自己遇到了吧。
砰。
這是他摔落地面的聲音。
砰。
這是林櫻沒收住勢,也被帶下來,砸在他身體上的聲音。
我靠,原來這房底下,是一個空洞!這真是沒有想到的事。
林櫻正要爬起來狠狠虐待王一,但她一抬眼,也驚住了。
只見得他們落身的地方,是一個三米見方的小洞室。洞室左右兩邊的壁上,嵌著兩塊白色的瑩光石,散發(fā)著瑩瑩的幽光,讓這洞室能保持基本的可見度。
最重要的是,上面的洞口,也透下來光。
原來王一挖洞挖糊涂了,不知道天都大亮了,林櫻開門進來,他壓根兒不知道。
如王一所想那般,林櫻一開始就拿起了那首無題詩,讀了兩遍,臉上確實一片溫柔,泛起可愛的紅暈。但接著臉上就怒氣沖天,一眼就看到了王一刨出來的土,而后很輕易地抓住了王一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