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導(dǎo)班的事到此告一段落,同學(xué)們又開始寫起了自己的寒假作業(yè),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抄。就在大家正為抄作業(yè)而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前門突然“咯吱”一聲開了,我不由得抬頭一看,進(jìn)來一個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的男生。剛開始,我以為他走錯了教室,因?yàn)樗麆傄贿M(jìn)來時,看上去有些不自然,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在有意躲避什么。不過他很快就打破了我對他的這個判斷,只見他關(guān)上門往我面前一站,用他那粗獷的嗓音說道:“呃……給大家說個通知,從今天晚上開始,住在五樓的同學(xué),九點(diǎn)半就可以回去了,走的時候盡量不要出聲?!闭f完,他扭頭就開門出去了。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后邊傳來一陣亂轟轟的腳步聲和板凳與地面的摩擦聲,我趕緊轉(zhuǎn)過頭一看,發(fā)現(xiàn)后邊的男生已經(jīng)走了,這時,我同桌戳了我一下說:“喂,同桌,你怎么不走啊,你不住五樓嗎?”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點(diǎn)頭說:“哦,走走走?!蔽乙贿呎f著一邊站起來,我同桌一邊起身給我讓道一邊笑著說道:“哎呀媽呀,同桌,剛才那人過來站在你前邊說了大半天五樓的九點(diǎn)半回宿舍,你一句都沒聽進(jìn)去啊?你干嘛呢?神游呢?”我沒說啥,只是傻笑了一聲,然后趕緊跟上走到后門的老魏。
走出教室門我才意識到,張曉凡沒有跟來,于是又趕緊扭過頭看向教室,發(fā)現(xiàn)張曉凡正趴在桌子上寫著什么,我剛要走過去叫他,老魏一把拽住我,問我干嘛,我說叫張曉凡,老魏卻說,不用叫了,他剛剛叫過了,說是讓我們先走。此刻,望著張曉凡趴在桌子上的身影,我忽然覺得,他好陌生,有一種說不出的凄涼感。
走出教學(xué)樓之后,我的心思一直放在張曉凡身上,在我看來,他身上始終圍繞著一層神秘氣息,我對他始終是一無所知。
“怎么了小雨?”老魏似乎看出了我有些不對勁兒。
“唉,沒事。”我早已心不在焉,如此生硬的回答,完全是我無意識的。
“怎么著,又在想李菲兒的事兒?”這一次,老魏算是看走眼了,自從考完試之后,我就再也沒想過李菲兒的事。
“沒有,我在想要不要報輔導(dǎo)班。”我怎么可能會跟他說我在好奇張曉凡,只好找輔導(dǎo)班的事搪塞過去。
“嗨,這有什么好焦慮的,想報就報唄,老李那邊根本就不用擔(dān)心他愛怎么樣就怎么樣。”老魏一臉不屑地說道。
“嗯,哎,對了,你不打算上個輔導(dǎo)班嗎,你上次還說你爸打算讓你放棄藝考的,這要真憑純文化課考,你不得惡補(bǔ)一頓才是啊。”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找到了不再讓自己尷尬的話題,不過我也確實(shí)想知道老魏到底還能不能走藝考。他畢竟是我的好朋友,自己是一個沒有夢想的人,沒什么遠(yuǎn)大抱負(fù),但自己的好朋友擁有夢想,并且想努力去實(shí)現(xiàn),我肯定是非常高興并且會毫不猶豫地去支持的。
“唉,再說吧?!崩衔旱哪樕纤查g沒了笑容,并且增添了幾分愁容。
“什么叫再說吧,開學(xué)后還差幾個月高考,心里沒點(diǎn)數(shù)???”
等我把話說出來后,我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應(yīng)該提。我直愣愣地看向老魏的臉,在偌大的燈光下,顯得棱角分明,同時,我也看到了他一臉的不耐煩。他一直往前走,一句話也沒說,我被他的樣子給嚇壞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直到走到超市門口時,老魏開始喘起了粗氣,似乎憋了一肚子火,我估計他也想不吐不快,就差一個引子給他點(diǎn)著了。沒辦法,這引子只能我來當(dāng),因?yàn)槲以谂赃吙粗搽y受。
“老魏,你還好吧?”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沒有出聲,仍舊一個勁兒地往前走,不過,我能看得出,他馬上就要憋不住了,甚至可以說,已經(jīng)臨近崩潰了。等快走到男生宿舍樓下時,他突然加快了腳步,我趕緊跟了上去,還沒等我跟上呢,他竟然又突然跑了起來,我納了悶兒了,他跑什么呀,心想,難不成他想趕緊跑到宿舍大哭一場,一想到這兒,我就沒再跟上去,任由他跑去吧??蓻]等他跑多久,我就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兒了,他跑的方向不對,他怎么沖操場跑去了,我想都沒想,趕緊玩命地追了上去。
等追到操場上時,老魏忽然停住了腳步,我也趕緊停了下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迎著寒冷的月光,靜靜地看著老魏弓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喘氣。不一會兒,他開始嘶聲裂肺地大喊起來,喊聲中夾雜著抽泣。我不知道他究竟為什么會哭,更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這么一個大男生?;蛟S,我現(xiàn)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靜靜地站在這兒聽他喊,聽他哭,聽他哭聲中那無盡的抱怨與委屈??蘖撕靡粫?,他又跑到了操場的一處圍墻旁,一邊踹著墻嘴里一邊罵著:”去他媽的分?jǐn)?shù),去他媽的高考,老子他媽不干了,老子不稀罕!“一連大罵了好幾遍之后,他又開始緊攥拳頭錘著墻大哭起來。眼看著淚水布滿了他整個臉頰,在寒冷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通透明亮,有如無數(shù)把透明的飛刀插入我的心臟,而我卻始終不知該如何去安慰他,我一直想勸勸他,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生怕說錯什么,又給他火上澆油。思來想去,我也只能在這兒默默地看著他了。當(dāng)人在痛哭時,或許并不需要輕聲細(xì)語的安慰,尤其是在特別安靜的環(huán)境下,因?yàn)樗蛟S只是想暢快淋漓地哭出來,然后就是能有個人待在他身邊就可以了,無需多言,只是靜靜地陪著就好。
然而安靜從來都只是暫時的,遲早都會被打破。正當(dāng)我的心情被老魏的哭聲牽動得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時候,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至于嗎?有用嗎?”循著聲音看去,從黑乎乎的角落里走出來一個人,我仔細(xì)一看,很是吃驚,竟然是張曉凡。
“我去,嚇我一跳,大晚上的,你怎么在這兒啊?”我瞪大眼睛問道。
“你們倆不也在這兒嗎?!睆垥苑惨荒橁幱舻卣f道。
張曉凡的話我向來都不知道怎么去接,我沒有再回他,而是轉(zhuǎn)頭看向了老魏。說來也奇怪,張曉凡這突然一出現(xiàn),老魏似乎開始漸漸停止了哭泣,當(dāng)然,也可能只是恰巧老魏已經(jīng)哭完了,心里好受些了。此時,老魏也直勾勾地看著張曉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現(xiàn)實(shí)就是這樣,哭有什么用?”張曉凡又繼續(xù)淡淡地說道。
其實(shí)張曉凡說的對,哭確實(sh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老魏肯定是因?yàn)樾闹械奈锪撕镁?,最終實(shí)在憋不出了,所以才放聲大哭起來。于是,我趕緊示意張曉凡少說兩句。然而,張曉凡似乎并沒有搭理我的意思。我真的是越來越看不透張曉凡了,他的性格真的是越來越怪了,從他康復(fù)回來之后,性格真是變化無常啊,剛回來那一段時間,跟我和老魏關(guān)系也挺不錯的,起碼時不時還能開個玩笑??伤F(xiàn)在這個態(tài)度,明顯冷淡了許多,甚至可以說毫無感情色彩。他往老魏跟前走了兩步,看樣子,又要打算說些什么。
”你怎么會在這兒?“老魏立馬轉(zhuǎn)悲為驚。
“現(xiàn)實(shí)就是如此,抱怨是沒有用的,我們當(dāng)下就處在以分?jǐn)?shù)決高下的環(huán)境,想有權(quán)力說‘不’,就必須考出高分來,除此,別無出路?!睆垥苑惨槐菊?jīng)地說道。
“哼,別無出路?好,那我就殺出一條路來,我要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對我刮目相看!”老魏咬緊牙,攥緊拳頭就沖墻狠狠地砸了下去。
老魏說完,張曉凡嘆著氣搖了搖頭,一臉憂郁地轉(zhuǎn)身向操場里邊走去。我剛要叫住張曉凡,老魏也一聲不吭氣哄哄地離開了操場。我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追向誰。想了半天,覺得還是老魏比較慘,再說了,就算我跟著張曉凡,不是被懟也會被當(dāng)做空氣一樣對待,于是,我趕緊轉(zhuǎn)身向老魏追去。
第二天早上,宿舍的燈準(zhǔn)時亮起,一陣遠(yuǎn)遠(yuǎn)的哨聲漸漸撥開朦朧的睡意,緊接著,我隱約聽見宿管阿姨在喊些什么,不一會兒,又聽見有幾個宿舍傳出瘋狂的歡呼聲。此時,我們宿舍就只有張曉凡和老魏慢慢悠悠地起了床。紀(jì)東辰他們不情愿地嚷了幾聲后,又用被子蒙上頭繼續(xù)睡了起來。沒多久,大半個樓層的宿舍都傳出了瘋狂的歡呼聲。
“他媽的,有病啊,一大早就嗷嗷的,吃了春藥啊?!变撗雷蟹藗€身開口罵道。
“外邊怎么回事兒啊,這么興奮?”我趴在床上透過玻璃往樓道里看去。
“沒聽見嗎?宿管阿姨說今天放假?!睆垥苑惨贿叴┲右贿叺卣f道。
“什么?放假?”鋼牙仔迅速撐起胳膊驚訝地看向張曉凡。
張曉凡站起身來,向鋼牙仔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接著開始收拾自己的床鋪。不一會兒,就聽見宿管阿姨在門口大聲喊道:“趕緊起床了啊,收拾收拾東西,放假了啊。”話音剛落,鋼牙仔大叫一聲:“我靠,不早說?!苯又珠_始叫紀(jì)東辰和胖子。喊了半天,紀(jì)東辰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看見我們正在卷鋪蓋,一臉懵逼地問道:“我操,你們這是要干什么?”
“回家呀,放假了?!奔o(jì)東辰一邊疊著被子一邊回道。
“我操,真的假的?”紀(jì)東辰有些坐不住了。
“這他媽還有假?趕緊的吧,收拾收拾,”鋼牙仔說完又轉(zhuǎn)向床下,“老魏,喊喊胖子,媽的,這貨睡得可真死,這么大動靜都沒把他吵醒。”
“哎,胖子,醒醒了,醒醒,胖子……”老魏一邊喊一邊用力晃著胖子的身體。
此時,只見胖子翻了個身,長嗯了一聲,吧唧了幾下嘴,又繼續(xù)打起了呼嚕。
“我操,他媽的,又打起呼嚕來了,別急,讓我來。”紀(jì)東辰笑呵呵地從床上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