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格爾坦迪亞火山爆發(fā)了！
這個消息傳進阿達莉婭耳中的時候，她正在格爾坦迪亞流浪者互助協(xié)會總部進行著晚餐，而在聽清談話內(nèi)容的一瞬間，她丟下自己的湯匙跑了出去。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在游戲里，阿達莉婭從來沒有見過火山爆發(fā)這一壯觀的自然景象。
興奮的阿達莉婭停在了互助中心的窗臺邊上，東方的天空在她眼中變?yōu)榱遂F蒙蒙的灰色，無數(shù)火山灰盤旋在火山上空，火山灰的中心，是一個橘紅的世界，灼熱的風從格爾坦迪亞火山口撲面而來。
似乎有一道驚雷炸響，熾熱的巖漿在火山口翻涌，阿達莉婭發(fā)現(xiàn)一個巨大的鼓包出現(xiàn)在火山山體的右側(cè)，它逐漸膨脹著，最終在一聲巨響中炸裂開來，橘紅色的巖漿噴射而出。
阿達莉婭張了張小嘴，臉上滿滿是疑惑與震驚。
杜嘉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一旁，他小嘴抿緊，用手帕擦了擦阿達莉婭的嘴角。
“不對，”阿達莉婭對自然景觀的好奇心已經(jīng)在火山爆發(fā)后漸漸熄滅，她困惑地抓住杜嘉的手扭頭問道，“杜嘉，我看到了一個黑影！它從爆發(fā)的巖漿里飛了出來！”
“你看錯了?！倍偶坞S口一說，他的注意力大都在眼前這個不省心的女孩嘴角處的面糊，所以他堅定地伸出手，用帕子把那團糊糊擦了個干干凈凈。
“我才沒有看錯！”阿達莉婭有些氣鼓鼓地說，她明明看到了，在巖漿沖破山體的一剎那，一個漆黑的影子從火焰中飛了出來，一頭扎進了無邊的火山灰里。
“好吧，你沒有看錯?！?p> 杜嘉的眼睛里寫滿了真摯，讓阿達莉婭接下來的話為止一噎。
這家伙，明明什么都沒有看到。阿達莉婭哀怨地腹誹，但她實在抵抗不住杜嘉亮晶晶的眼睛，那雙明亮的、深棕色的、清澈又誠懇的眼睛楚楚可憐地望過來，就算是神也會心軟。
“莉莉？杜嘉？”索菲亞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了出來，“奇怪，去哪兒了？”
“我們在這兒！”正趴在走廊上的阿達莉婭像只靈敏的小老鼠一樣高聲回應著。
很快索菲亞就找到了他們，她穿著一身黑斗篷，手里也拿著兩件小號的黑斗篷，遞給阿達莉婭和杜嘉一人一件。
“穿起來，一會兒火山灰就要飄過來了，我?guī)銈円黄鹑ソ虝?，等到牧師們?yōu)槊犯穹蛉遂畛嗽{咒，我們就要啟程了?！彼鞣苼喴贿叾紫绿姘⑦_莉婭和杜嘉貼心地穿好遮擋衣物，一邊溫和地說道。
“這么晚了，還要啟程嗎？”阿達莉婭伸著脖子讓索菲亞能夠更加方便地系上帶子。
窗外除了燒紅的火山，太陽已經(jīng)大半個沒入了地平線以下。
“人類的帝國之所以收復不了達尼爾，不是因為畏懼它，而是我們要去的這個地方連日月交替都無法進行。”索菲亞拍了拍阿達莉婭智慧的小腦袋，然后側(cè)身去替杜嘉整理起衣物來。
“是時間的縫隙嗎？”阿達莉婭隱約記得，過去的她在游戲里見過的關(guān)于達尼爾的簡介，據(jù)說那是眾神世代所誕生的遺跡，在諸神黃昏爆發(fā)之時，時間之神揮動的刀刃在那里斬下，摧毀了原本矗立的神殿后，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裂谷，裂谷之中的時間因此被斬斷，逐漸形成了后來的達尼爾。
“莉莉真聰明?！彼鞣苼啅牟涣邌葑约旱目洫?。
“那為什么達尼爾后來沒落了呢？”阿達莉婭趁機問出來一個縈繞在她心頭的問題，曾經(jīng)梅格夫人提到過的一兩句關(guān)于封閉的達尼爾的歷史，讓她一直很好奇，從萊拉妮之后，達尼爾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因為神怒和黑色流星之災，”索菲亞是跟著梅格夫人最久的人，她多少也知道那些塵封的歷史，這并不是什么值得忌諱的東西，對達尼爾人來說，不論是天災還是人禍，都是真神對他們的考驗。
“神怒和黑色……流星之災？”阿達莉婭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論是現(xiàn)在還是過去，神怒都代表著觸怒神明，這其實是過去的祭祀們對自然災害的統(tǒng)一描述，一直流傳至今；而黑色流星之災，這個名詞對阿達莉婭來說十足的陌生。
“我曾經(jīng)和你一樣好奇，”索菲亞捏了捏阿達莉婭的小臉蛋兒，然后一邊引著兩人出門一邊像講述故事一樣描述那段鮮有人知的史實，“大概四百年之前，隨著紅袍祭祀猩紅與月之女巫的隕落，真神的怒火也降臨了達尼爾，有人說是因為真神失去了祂的仆人，而達尼爾也沒能留住她在外流浪多年的靈魂，真神為之而震怒，祂收回了對女巫之鄉(xiāng)的賜福，用永恒的寒冬懲罰這片土地?！?p> 阿達莉婭的腦袋上浮起了一排巨大的問號，這關(guān)萊拉妮和達尼爾什么事，她在心中小心翼翼地嘟囔著，小心眼的神。
“達尼爾的時光由此而凍結(jié)，無數(shù)普通的達尼爾人沒辦法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中生存下去，他們選擇離開了裂谷去到大陸上生活，但還是有很多擁有魔力的達尼爾人留了下來，他們一邊聆聽真神一邊忍受痛苦，直到……兩百年前，”
“一個為造物神所偏愛的物種，撕裂了達尼爾的大門，它黑色的雙翼遮天蔽日，金色的瞳孔像太陽一樣灼熱耀眼，它用堅硬的鱗甲和鋒利的巨爪摧毀了岌岌可危的神之遺跡——它不敬神明，用咆哮的火焰融化了所有的冰雪?！?p> 索菲亞的話來自一些達尼爾的文獻，信仰神明的部落果然連文書都是一股史詩的味道。
“那是什么？”阿達莉婭忍不住問，她感覺這種描述很像西方文化里某個常見的物種。
“是一條黑龍。”杜嘉接口道。
“你怎么知道？”阿達莉婭瞬間轉(zhuǎn)動靈活的小腦袋，好奇地望向杜嘉。
杜嘉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把帽檐一拉，低著頭悶悶地拉開距離：“我就是知道?！?p> 杜嘉急促的模樣讓阿達莉婭鼓了鼓臉，她也不糾纏，而是回過頭來繼續(xù)眼巴巴地望著索菲亞，因為她知道杜嘉就是這樣，他的陰晴不定不過是以往居無定所的后遺癥。
索菲亞被兩人之間的互動給逗樂了，她牽著阿達莉婭的小手，繼續(xù)用溫柔的口吻給她講故事：“如杜嘉所說，那是一條黑色的巨龍，它突兀地出現(xiàn)在了達尼爾的上空，是憤怒的咆哮，也是凄美的哀鳴，它的龍息融化冰雪，也摧毀了達尼爾數(shù)千年以來的根基。”
“它為什么要這樣做？”阿達莉婭的疑惑占據(jù)了上風，雖然她的腦子里靈光一閃，似乎有什么她本該知道的被她忽略了，但她還是遵從了本心優(yōu)先發(fā)問。
“因為它在報復真神?！彼鞣苼喡冻錾衩氐奈⑿Γ恢朗遣皇前⑦_莉婭的錯覺，她竟然嗅到了一絲八卦的氣息，“相傳那位紅袍女巫曾經(jīng)……”
就在阿達莉婭聚精會神聽著接下來的內(nèi)容的時候，一陣尖銳的長鳴響徹了整個格爾坦迪亞。
“空襲！”一隊士兵沖上街道，急促的吶喊聲驚醒了飯后沉默的城池。
格爾坦迪亞城靠近暮色森林，森林深處常年棲息著許多不同種類的魔獸族群，其中不乏有很多飛行類物種，又恰逢格爾坦迪亞火山突然爆發(fā)，許多飛行魔獸受到驚嚇襲擊人類城市也是常有的事情。
可這次卻不同，阿達莉婭走到了門口的腳步一頓，一道黑色的影子籠罩了整個格爾坦迪亞。
“啊——”
人們爆發(fā)出恐怖的尖叫，颶風席卷了每一個角落，耳邊是建筑轟塌的巨響，一個龐然大物掠過了格爾坦迪亞的上空，索菲亞沖上前抱住了杜嘉，只見無數(shù)碎石從天而降——那是格爾坦迪亞執(zhí)政廳建筑的塔尖！紅纓旗幟摔在了地上，被散落的石磚壓得死死的。
阿達莉婭怎么也想不到，剛剛他們故事中的角色，此時正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
黑色的巨龍——此刻，它強壯的龍爪深深插入城墻，黑色的鼓膜扇動著，原本高高聳立的標志性建筑在它身邊如同孩童的積木一樣輕易坍塌，它的身軀流暢而強壯，白色的水霧縈繞在它左右——那是蒸發(fā)的水氣。
“真神?。 彼鞣苼喛謶值貒@息，這種生物怎么會突然襲擊了格爾坦迪亞！
被攬進懷里的杜嘉一懵，他剛剛差點被飛來的石頭砸得頭破血流！
巨龍在城墻上徘徊，或許它只是想站穩(wěn)而已，但是脆弱的石磚墻顯然承擔不了它的重量，不論它走到哪里，哪里的建筑就如同豆腐一樣塌成了碎塊。
它的眼睛真的像太陽一樣，因為它們太大了。
那雙暮色中金光熠熠的獸瞳，閃爍著桀驁不遜的兇戾，它如天神一樣俯瞰眾生，冰冷地搜尋著格爾坦迪亞城池的每一寸角落。
阿達莉婭感到了渾身的冰冷，就在她與那雙巨大的獸瞳對視的一剎那，有一道兇悍的氣息鎖定了她的大腦，讓她無法動彈。
盡管索菲亞為這種史詩級生物的出現(xiàn)而感到猝不及防，但她動作迅速地抱起了杜嘉和阿達莉婭，他們像城里大多數(shù)的貴族平民一樣，逃進房屋里躲避傷害。
“不……”阿達莉婭想起那雙死死盯著自己的黃金瞳，突然感到一陣心驚肉跳，她扒拉著索菲亞的手臂，像一條上岸了的活魚一樣驚慌地掙扎了起來，“放開我！放我下去！”
“莉莉！”索菲亞驚呼出聲，她被阿達莉婭的力氣折騰得搖晃不穩(wěn)，一不留神就讓她從自己的胳肢窩下鉆了出去。
就在阿達莉婭踉蹌著撲向一邊的一瞬，一只漆黑的龍爪穿透了這座低矮的建筑，索菲亞眼睜睜地看著轟然倒塌的房屋激起了濃烈的灰塵，阿達莉婭跌倒的地方已經(jīng)被摧毀成了廢墟，粗壯的龍爪從磚瓦中漸漸抬了起來，它的主人龐大的身軀把附近的房屋都壓了個粉碎。
“莉莉！”索菲亞和杜嘉驚恐的叫喊聲在空氣中回蕩。
阿達莉婭在襲擊發(fā)生的一剎那抱住了自己的頭，像個蝦米一樣蜷縮了起來，想象中的痛擊并沒有發(fā)生，她被籠罩在一層黑暗里，當微光從她的頭頂傾瀉之時，她呆滯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一片堅硬冰涼的鱗片之上，入目都是那只金色的獸瞳。
她身處高空，被巨龍握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