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的東宮親衛(wèi)都是太子心腹,但和趙信,卻并沒有多少交集。
太子親衛(wèi),乃屬于家將,半是下屬,半是奴仆。而趙信的身份卻不一樣,他雖在東宮的三衛(wèi)六率之中,但最多也只算臣子。
故而,這些太子親衛(wèi),雖然明知趙信勇武,為太子立下大功,但此刻同在一處,隱約仍有排斥,算不得親近。
趙信無事,倒也樂得清靜。
自從穿越過來,不過數(shù)個時辰,卻是驚險連連,危險與機遇接踵而來,讓他往往不及思考,只能憑本能去做抉擇。
眼下,難得有了片刻安靜和閑暇,趙信正好要梳理一下原主記憶,收攏思緒。
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趙信已經(jīng)很明確了。
出身世家云野趙氏,其父趙敬之,現(xiàn)為從三品的登州刺史。登州為上州,趙敬之身為登州刺史,還兼領(lǐng)著登州水師和一部守捉軍馬,權(quán)勢雖然不及一方節(jié)度,但也是封疆大吏,換句話說,在皇帝面前,也叫得上名號。
而在趙信之上,有一兄,名為趙倫,胸有經(jīng)倫、頗具才名,欲走科舉正途,現(xiàn)下正在國子監(jiān)中讀書。其為人方正,待趙信不算親昵,但也并不疏遠(yuǎn),兩人同在京都,倒是往來不少。
從原身的記憶可以知道,趙敬之顯然是要更器重信賴那位長子。
至于次子趙信,雖說也并未苛待,甚至將蔭官的名額也給了趙信,但若是說到父子之情,卻頗為淡漠。
根據(jù)原主記憶,其兄趙倫每月和趙敬之都有信件往來,而他雖然也在京都,但一年也未曾接過一封趙敬之的家信,可謂是不聞不問。
趙信是讀過史的,知道封建大家族多是如此,倒也不覺意外,但心中卻莫名有一股怨氣升騰起來,被趙信壓下。
想來是原主未曾消散的意氣吧。
除此之外,趙信另還有一個妹妹,名為趙婉兒,一直跟在趙敬之的身邊,如今也在登州。兄妹二人關(guān)系倒是親密,雖說也有兩年未見了,但信件往來,倒是一直不曾斷絕。
當(dāng)然,云野趙氏乃是當(dāng)世大族,在京中也有不少族人,為官者也不在少數(shù)。
但趙敬之是旁支,年少時候還受過嫡脈排擠,所以如今雖然身居高位了,但與族中關(guān)系也是淡漠,只在明面上維系著關(guān)系。
也因著如此,趙信和京中同族基本上沒有來往。倒是其兄趙倫,如今和趙氏族人們走得頗近,往來不少,這其中是否有趙敬之的意思在,就不得而知了。
……
趙信按著記憶,梳理著親緣關(guān)系,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當(dāng)今周國皇帝楊宣,年五十余歲,精力已然開始下滑,漸漸的不復(fù)壯年,對朝局的掌控,也似乎不再如以前穩(wěn)固。
而楊宣共有七個皇子,除太子楊洪外,成年封王的還有三人,分別寧王楊淮、康王楊清以及肅王楊泛。
這其中康王、肅王暫時似乎還算安分,但寧王楊淮卻有奪嫡之心。
寧王楊淮曾長期在外領(lǐng)軍,頗有實力,特別是在軍中,關(guān)系更是深厚。而相較于太子楊洪的溫潤如玉,寧王楊淮的性格也要更加英武霸道,和皇帝年輕時候頗為相像,故而更要得寵一些。
寧王楊淮已然和太子成了爭嫡之勢,兩人關(guān)系雖然還不到勢如水火的地步,但也常常針鋒相對。
歷朝歷代,奪嫡之事素來都最為兇險,權(quán)臣勛貴不到最后一刻,輕易不會站隊表態(tài),趙敬之應(yīng)該也是如此。
可眼下,自己在太子遇襲案中表現(xiàn)的如此搶眼,入了太子眼中,那會不會對趙敬之的立場,產(chǎn)生影響?
還是說,當(dāng)初趙敬之將原身安排進東宮勛衛(wèi),其實就是有所傾向?
……
趙信正在心中懷疑,宣政殿的門卻被打開了,走出一個小太監(jiān),向趙信看來:“陛下旨意,宣趙信入殿!”
恩,是在叫我?
趙信稍愣了下,見小太監(jiān)目光催促,便跟了進去。
政事堂,是朝廷中樞所在。
此世周國,和趙信所知的唐朝在制度上頗為相像。政事堂協(xié)助皇帝統(tǒng)御天下,商議處理軍政大事,乃是常設(shè)機構(gòu)。
至于政事堂的宰相人數(shù),少則七八人,多則十余人,并不恒定。
其中,中書、門下、尚書三省,及樞密院的正副長官,乃是定員。除此之外,六部、翰林,甚至御史臺、大理寺等部諸官,加參知政事名,也可坐堂議事。諸相中由皇帝任命,設(shè)執(zhí)筆宰相一人,為諸相之首。
這是周國真正的中樞,可宣政殿內(nèi)的布置,卻并不奢華,反而簡單。
居上有三個坐塌,最中間的是皇帝龍塌,最是寬大。兩側(cè)坐塌稍小,左側(cè)是給偶爾觀政的太子所留,至于右側(cè),則是主持政事堂議事的執(zhí)筆宰相之位。
這三個位子下面,分左右兩排,有十幾個位置,正是政事堂宰相們的坐席。
此刻,政事堂中,幾乎坐滿。
當(dāng)中端坐了三人,太子楊洪他已經(jīng)見過,另外兩人原身記憶也有印象。
居中身著玄龍常服,面帶冷色、不怒自威的那位,便是皇帝楊宣。
其右手側(cè),面色如水,不動聲色的一人正是執(zhí)筆宰相張柬之,面容頗顯老態(tài),估計有六十多了。
邁步走進這宣政殿的時候,趙信已然平復(fù)了心緒,有了準(zhǔn)備。
可真進來了,卻又罕見的糾結(jié)起來,“唉,見皇帝是要跪么?可真不想跪啊!”
這剛一晃神,就見皇帝的目光掃視了過來。
皇帝楊宣雖然不復(fù)壯年,但帝王之威卻反倒日漸深沉。
趙信自后世而來,本就是膽大之輩,從骨子里面就藐視權(quán)威,這才有跪與不跪的糾結(jié)??纱丝?,皇帝眼神看來,雖然淡然,并沒有帶多少情緒,但趙信入眼,立時就覺有山岳向他壓來。
“趕緊跪吧!”心中冒出這一個聲音,也不知來自原身,還是此刻的趙信。
趙信趕緊低頭,順勢跪下見禮:“小臣趙信,叩見陛下?!?p> 但皇帝卻并沒有讓他起身,只是看著他,卻問了句閑話,“鮮血染身,不掩英武,確實是好男兒。朕記得,你父趙敬之年輕時也有如此英氣,說來,自從他出鎮(zhèn)地方,朕倒也許久未見了,他現(xiàn)在登州可還好?”
果然是位卑人輕,雖是夸了兩句,可連一句平身都沒有。
趙信在心中吐槽了句,稍動了下身子,回到,“謝陛下關(guān)心。家中來信,父親大人身體倒是康健無礙,至于其他,小臣離家兩年有余,也不清楚。”
“好了,起來吧?!闭f話間,皇帝瞥了眼一旁太子,只見太子面色安然,便道,“你此番護衛(wèi)太子,很是得力盡心,太子特意為你邀功,朕便也不小氣,說吧,你要什么賞賜?”
“謝陛下?!壁w信總算能起身,看了眼安坐的太子,又是低頭,“小臣身為東宮勛衛(wèi),隨行護衛(wèi),乃是應(yīng)盡之責(zé),不敢求賞?!?p> 要賞便賞,讓他自己提出來,不是挖坑么?這坑他可不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