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河,東北邊緣。
鐘塵一身青衣隨風輕拂,不著痕跡的立于羌水亭旁,仰頭望著如蛛絲般裂紋破碎的屏障,呼吸突然哽住,內心久久不能平息。
看著觸手可及的熟悉之息,眉目卻是溫柔了許多,嘴角還隱約帶著些許笑意,緩緩躬身,對著虛空道了句:“魔主,塵不負重托!”
屏障前方流動的空氣瞬間凝滯,又顫動了片刻,一道清朗的聲音傳出:“哎呀,萬年未見了,阿塵還是能一眼就認出我?!?p> 一縷微風動作緩慢,時不時的停頓一下,一道身形置于其中越來越清晰,直至隨風而落,站在鐘塵眼前。
厲澤修扒了扒額前的碎發(fā),亮晶晶的眼睛盯著鐘塵道:“龍骨傘被誰拿到了?”
鐘塵抬首看了一眼厲澤修,只見他面容昳麗,不笑則冷艷十足,一笑便分外妖嬈,可那雙眼睛偏偏澄澈不已,攝人心魂,勾魂奪魄。只看本人,任誰也想不到,這么一個明艷俊朗的少年會是那個只身屠戮萬龍,令人毛骨悚然的劊子手。
也是,當年老魔王逝世,魔界被三子爭位之事攪得腥風血雨,不得安寧。誰都沒有料想到,反而是看著一向孱弱,與世無爭,從未顯山漏水的厲澤修以暴制暴,直接采取強硬手段鎮(zhèn)壓。
盡管厲澤修最后的勝出靠的是卑劣,血腥以及陰鷙,這一路弒兄弒弟,埋骨千里,但不可否認他的確是一個好的優(yōu)勝者。就算在此之后,也提出凡有不服者,無論是誰,但請一戰(zhàn),勝者為王!雖是張揚,卻也心有城府!也令人不得不佩服!
早已經了解其人,又何必想其他的呢?鐘塵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玄地風家?!?p> “哦?”厲澤修音調隨眉梢一挑,“看來這妖界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太平!既然風家愿意出頭,你且在呆一段時日,幫一把風家!”
鐘塵神情微怔,又迅速定了定神,不解道:“為何要多此一舉?”
厲澤修瞥見鐘塵疑惑的眼神,面色有些不大自然,迅速在心底組織了一下語言,清了清嗓音道:“還不是宜君那死女人,她說若是妖界越亂,禁地結界破壞的可能性就越大,到時各地相通,我們方能一統(tǒng)三界九州?!?p> 聽了這個解釋,鐘塵并未相信,目光如炬的盯著厲澤修環(huán)視了一圈,毫不掩飾面上的不信任。
厲澤修實在是被他的眼神所灼,抬手無奈道:“好了,我說實話,還不行嗎?宜君說,只要我們破了結界,就答應跟我在一起。”
鐘塵聽了微微愕然,僵硬著身體施了施禮,收起了內心雜亂的心思道:“能忠于魔主,是臣之幸事!塵,遵命!”
厲澤修本也就是為了宜君的吩咐,才來看看鐘塵,卻不想總被他約束苛管著,本想轉頭就走,卻聽到這么一句,回頭看了一眼,便又收回目光,凌空而起,只留下一句:“我信你?!本拖г谄琳辖Y界以及一片昏暗之中。
鐘塵盯著虛空久久不能回神……
青龍隱殿,旁九緊緊地抱著重渡睡的昏天黑地……
“你就一定要去嗎?我們一直待在這里不好嗎?”重渡站在一片虛幻當中,總覺得這嗓音有些熟悉,便探頭尋覓著聲音的主人。
還未尋到,便又聽到一道清冷柔和的女聲娓娓傳來,“乖,聽話,現(xiàn)在我唯一能信的只有你了!”
重渡看過去,卻也不知該怎么去形容,那是一個素凈且仙貴的女子,她身著一襲月白色輕紗長裙,裙邊縈繞著絲絲銀光,頭上并無半點顏色裝扮,只是額間墜著一顆銀色水滴,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細看其淡眉如秋水,增之一分則長,減之一分則短。清雅異常,氣若幽蘭。
卻見她對著一片混沌之影耐心解釋道。
“我陪你去!”那道影子有些急切,慌亂地動輒著混沌之氣。
“不行,阿四,我將殿令交予你,便是讓你守好銀殿,便是死,也要守著!”那女子堅定道。
“好!我應你,可你什么時候回來?”那團混沌之氣依著那道白色身影蹭了兩下,頗為委屈。
“很快!”
重渡還未細聽,便感覺周遭一片黑暗,怎么都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出口。心中一陣悸動,還有些抽搐之感,剛要喚出清心鈴,就被一道呼喚驚醒,迅速睜開了眼睛。
原來是夢!
阿四,重渡喘了口氣,心底默念著這個名字,有些異常熟悉。
可為何……
轉頭,便看到旁九在床榻一側呼喚著:“阿重!”
重渡輕輕一探識海中的某個隱秘的角落,有些疑惑與不解,此夢究竟與她有何干系?重渡并非沒有感覺,自羌河蘇醒識海中多出的東西,但是理智足以使她看清晰現(xiàn)實的狀況,她如今并不知曉以往種種,包括識海中的這一道陌生印記,也不知是敵是友,只能盡力不去觸碰。
既然無法把握,甚至是無法逃離,那就只能迎面而上,直面困難,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
重渡的心念隨著視線倏然一定,禁地,萬書閣,看來是非去不可了!想罷,便釋然一笑,對著旁九道:“我要去禁地一趟,你幫我去太子那里探一下有關萬書閣之事?!?p> “啊!要我自己一個人去找龍景軒??!”旁九有些遲疑,這莫名其妙的,又沒什么理由的去找龍景軒,她有些心慌。
重渡望著她那心蕩神馳的模樣,也知曉此事有些不妥,但是暫時確實也無其他法子,只能先委屈一下阿九了,便睜大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旁九。
“好了,好了,敗給你了,我去就是!”旁九回憶了一下這一路兩人一起經歷的種種,又看著重渡一臉希冀的模樣,只能低聲應道,竟是生出一種視死如歸的豪情。
“去吧!”重渡也不多言,目露柔光,抬眼便目送旁九。
“我真走了!”旁九本想悄悄離開,聽著這一點都不含糊,頗為舍得的話,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又一步三回頭,重復了一遍,期待著重渡能挽留一句。
卻未能聽到任何想要聽的,只能無可奈何的慢慢踱步出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