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亞終究還是太年輕，太低估成熟男性的城府了。在晚宴后的整個談話過程中，沃沃德羅助理從不曾提起他在“科技之星”休度芬卡出現(xiàn)過的事情。雖然沃沃德羅助理很可能知道他已經(jīng)發(fā)覺了自己因此被監(jiān)視，但談話的氛圍還是很融洽的。
就在晚宴結(jié)束，沃沃德羅助理送走全部賓客后，在一個私密的包間里與他聊了一會。
首先，他拿出了一張照片。那是一個面目兇狠，巖石般的巨人，狄亞頓時認出了照片中的人物。
“認得他嗎？”沃沃德羅助理柔聲問道。
狄亞點點頭。“之前與我們共同作戰(zhàn)的一個傭兵團團長?！彼⒉谎陲?，“與我們有過沖突。”
“是關(guān)于巨額獎金的事情吧。”沃沃德羅助理笑道，“這么大一筆錢，就連我都有些心動，更別說拿命換錢的傭兵們了。”
“是。”狄亞回應說，“他當時威脅過我們?！?p> “怎么說？”
“他讓我們主動放棄擊殺目標的獎金，因為他認識一些大人物，可以威脅到我們團所有人的生命?！?p> “這是并不是一個聰明的做法?！蔽治值铝_助理不禁搖了搖頭，“明目張膽地威脅，通常會激起人的反抗心理——尤其是對于這種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人而言。”
狄亞頓時警惕起來，沃沃德羅助理的神情看起來很認真，他還不明白對方找自己說這件事的意圖？
難道想要勸自己放棄獎金？但是，獎金明明都已經(jīng)發(fā)到他的手中了?。?p> “其實之前是有過波折的。就在傭兵們回到宇宙戰(zhàn)艦后，商會攔截了兩個對外通訊——對外通訊這種事情通常是不被允許的，但是他們恐怕并沒有想到商會暗地里采用了特殊的監(jiān)聽手段，掌握到通訊的內(nèi)容。”
沃沃德羅助理柔聲說著，狄亞聽得很認真。
“第一個是這位傭兵團團長主動與外界的某人聯(lián)系，想要吞下這筆獎金?！蔽治值铝_助理又拿出一張照片，放在狄亞面前。
“是蒂底凡星人?！钡襾喠⒖膛袛嗟?。
“是的，蒂底凡星人……雖然宇宙中有著三萬多億蒂底凡星人，其中光是在這顆星球上就居住著超過一萬億，他們絕大多數(shù)人并不具備多么恐怖的能量?？墒侨送ǔ６际怯凶约旱纳钊ψ拥模切┐笕宋飩?，那些掌握實權(quán)的蒂底凡星人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親戚朋友。而照片上的那個人，恰恰就是這樣一個可以直接干涉到獎金分配的人物的近親屬。”
沃沃德羅助理又拿出一張照片，而這個人狄亞更是眼熟。
“是總指揮。”他頓時感到一陣寒意，皮膚上的毛發(fā)幾乎在那一瞬間樹立起來。
作為作戰(zhàn)總指揮，肯定能有超過一萬種方法讓一個小小的傭兵團從宇宙中毫無痕跡地徹底消失。
“是的，第二個通訊，就發(fā)生在總指揮與他這位朋友之間。他沒有想到商會在暗地里監(jiān)聽著他，因為他是蒂彌若先生親自出面向軍方請來的軍界明日之星，能力備受矚目，商會表現(xiàn)得對他言聽計從……可是事關(guān)重大，任何人都不應該被賦予全部的信任?！蔽治值铝_助理竟然向狄亞透露了這樣一個秘密，“為什么這樣的人物，蒂底凡星球軍方備受矚目的新星會與一個小小的雇傭兵團長有著間接接觸？”
他反問狄亞，可是狄亞哪能想明白這個問題？連連搖頭。
“因為軍官無論處于什么樣的位置，收入都是有限的?。 蔽治值铝_助理沉聲道，“備受矚目，永遠都不是沒有原因的。能力出色固然重要，也要有人為他說話，才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所以他需要一些金錢，所以他需要一個能為他提供金錢來源的人。而那個為他提供金錢來源的人，他的好朋友，也需要有藏在暗影下的人為自己處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就是那個傭兵團團長？”狄亞頓時明白。
沃沃德羅助理微微點頭?！斑@個關(guān)系并不密切，而且非常不牢固……但是對于總指揮來說，勝利已經(jīng)取得了，你們只是一個參戰(zhàn)的小小傭兵團，又不是他自己的下屬，就更不重要了。據(jù)我所知，他曾經(jīng)嘗試過抹除你們的功績，而且找到一個合理理由送一批傭兵再次搜尋目標星球——可惜的是，投入戰(zhàn)場上的機甲戰(zhàn)士記錄了你擊斃目標的所有證據(jù)，這批機甲戰(zhàn)士是商會生產(chǎn)的，還沒轉(zhuǎn)交給軍方，因此他本人的權(quán)限無法刪除機甲戰(zhàn)士記錄的數(shù)據(jù)，所以直接放棄了?！?p> “但他可以找管理數(shù)據(jù)的下屬刪除數(shù)據(jù)?。俊钡襾営幸蓡?。
“那就不安全了。”沃沃德羅助理聳了聳肩，“軍人一向知道進退的實際，處理問題雷厲風行，放棄退讓也從不拖泥帶水?！?p> 狄亞驚出一身冷汗。原來就在自己正在慶幸的時候，死亡就這般輕易地與自己擦身而過。
“我今晚告訴你這件事，就是想讓你有所警惕?！蔽治值铝_助理說出了這次談話的目的，盡管狄亞并不認為這是他真正的目的，“據(jù)我所知，這位傭兵團團長此時特別痛恨你，甚至放出話說擊斃目標的功勞主要是他們團的，而且他們團的成員死傷過半，損失慘重，而你只是竊取果實的小偷。他還會想辦法報復你的?！?p> 狄亞微微點頭。
“不如，離開吧?！?p> 狄亞從未想到過沃沃德羅助理居然說出這樣的結(jié)論。離開？他會允許嗎？商會一定會對“科技之星”休度芬卡上發(fā)生的事情非常感興趣，而他則是其中最重要的人物。
商會一定明白這一點，沃沃德羅助理也一定很清楚?？伤麨槭裁催€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是試探嗎？可是試探的目的又是什么？
“離開吧，這樣的小人總會找到無數(shù)種莫名其妙的手段報復他們眼中的敵人，我也不可能隨時護著你——盡管我應該可以做到，但畢竟非常麻煩?！蔽治值铝_助理表現(xiàn)得非常坦然，“你現(xiàn)在有了錢，到一顆已經(jīng)具備文明的偏遠星球悄悄地過完這一生已經(jīng)足夠了，何必再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呢？”
狄亞實在想不明白他說這些話的目的，但仍搖頭拒絕。“我還有事情要做?！彼麍猿值?。
“那件事情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的?！蔽治值铝_助理最后勸道，“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p> 狄亞從未想到，這場談話并不是兩人間的秘密——就在這個星球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里，某人，準確來說，某個存在正在監(jiān)視著這一切。
談話結(jié)束后，沃沃德羅助理在獨自一人的時候低聲說道：“我已經(jīng)按你說的做了?！?p> “他有什么反應嗎？”那個存在詢問道。
“沒什么特別的，只是個小孩子。”沃沃德羅助理答道，“你確定他是你們的同類？”
“從本質(zhì)上來說，應該是。”對方答道，“因為是同類，所以請你對他好一點?！?p> “科學沒有應該。蒂彌若先生大概會很不喜歡你用這樣不確定的詞語?！蔽治值铝_助理嚴肅道，“你要求的事情，不管合不合理我們都已經(jīng)盡力滿足。接下來，你必須要給出蒂彌若先生想要的答案?！?p> “別擔心，你們要求的事情我會做到的。”對方毫無感情地回答。
“但是蒂彌若先生要的是時間?！蔽治值铝_助理激動道，“你知道的，他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但是你要求放過一個如此寶貴的成功樣本。”
“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樣本——因為卡倫星人的物質(zhì)結(jié)構(gòu)與蒂底凡星人完全不同！”對方糾正道，“你們已經(jīng)從他身上弄到了足夠的東西，不同時期的血液、皮膚、毛發(fā)，我已經(jīng)做過深入研究，得出不可借鑒的結(jié)論，你們的科研人員也認可了這一點。如果想要加快進度，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p> “太難了，有風險的?！?p> “但卻很有必要?！睂Ψ阶詈筇嵝阉澳阒赖?，如果你做不了決定，就把這個問題交給能做決定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