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張庸的身份
陳輝的手杵在地面,半蹲著,抬著頭看著我,一個字都沒有回答,這更讓我覺得憤怒。
我一點都不想這么去猜疑他,可是,我實在找不到不去猜疑他的理由。我不知道是什么理由讓這片迷霧森林與世隔絕,可既然已經(jīng)形成了這樣的條件,那么狼群入侵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否則,這里早就有狼了。
這個地方是一個近乎封閉的生態(tài)系統(tǒng),目前為止,我所知道的能進(jìn)出的只有伏流,兩年前一批偷獵者加上我們,簡單來說,對這里來說人類才是第一次物種入侵。
我們到了,隨后狼就來了。
我沒忘記陳輝的所作所為。誠然,我之前可能想錯了,陳輝炸塌山洞、割斷繩子的目的不是為了殺人,而是和王漢說的一樣,是為了斷絕偷獵者們的退路,現(xiàn)在他做到了,除了死去的人,所有偷獵者加上我跟于福海都來到了這個地方,那么之后呢?
陳輝之后要做什么?我跟于福海前腳來,他后腳就到了,我昏迷了兩天,他可沒有昏迷,這兩天他都在干什么?是不是,就是去給狼帶路了?
我也沒忘記馮老鬼說的那件事,陳輝和一批偷獵者被狼襲擊,只有他自己活了下來。馮老鬼當(dāng)時就說,陳輝是給狼帶路的。
此時此刻,我竟然覺得,馮老鬼說的就是真理。
陳輝有秘密瞞著我們,非常多的秘密。
“二世祖?!标愝x的聲音竟然還能保持冷靜:“馮老鬼已經(jīng)死了?!?p> “我知道他死了。”
“那不是你的錯。”
“我沒說是我的錯!”我朝他吼道。
他覺得我會因馮老鬼的死而感到內(nèi)疚、害怕、或者說其他的什么情緒,準(zhǔn)確的說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他甚至可能覺得我精神錯亂了,才和馮老鬼一樣問這種不著調(diào)的問題。人怎么可能給狼帶路呢?
我也不敢相信,人怎么可能給狼帶路呢?
“你非常了解異形生物,非常了解?!蔽疑钗艘豢跉猓f道:“從你剛才殺死它的過程我就能看出來?!?p> 王漢忽然說道:“我也看得出來?!?p> 我忽略了王漢和老楊,接著道:“可是,小白臉,在外面的時候,就是你們跟羅玉堂約定的地點,你表現(xiàn)得可一點都不了解,你甚至說不確定,你手里拿個該死的保險箱里裝著的東西到底是不是異形生物?!?p> “保險箱里?”老楊驚奇地問道,王漢指了指陳輝旁邊的保險箱,老楊立刻搶了過去,而陳輝卻一動沒動。
他只是看著我,黑夜里兩只眼睛像是兩口空曠的枯井:“我當(dāng)時真的不確定?!?p> “放屁!”我罵道:“你他媽肯定知道,否則你也不會一聲不吭就離家出走,兩年都沒有回來過!”
老楊又插嘴道:“離家出走?你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我不勝其煩:“你先閉上嘴行嗎?”
老楊乖乖地閉上了嘴,陳輝卻也閉上了嘴??赡苷娴氖且驗轳T老鬼的死,我有點喪失理智,這個時候,我心里的憤怒已經(jīng)發(fā)泄得差不多了,可我還是沒有放松,等著陳輝給我一個答案,我必須要知道的答案。
我說道:“小白臉,你為什么就不肯告訴我?”
如果他告訴我,我絕不會阻止他,我甚至可以和他并肩作戰(zhàn),因為我知道陳輝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也知道他絕不會害我,我們兩個是最值得對方信任的人——本該如此。
而現(xiàn)在我們誰都不相信誰了。
陳輝這才站起來,生硬地說道:“河邊很危險,咱們得先離開?!?p> 他直接無視了我。
無名怒火又從心頭起,我氣得又伸出腳準(zhǔn)備踹他,可就在這時,突然有一根桿子橫在了陳輝和王漢之間,看著王漢曲起的手臂的陰影,我才反應(yīng)過來,他把槍桿子頂在了陳輝的腦袋上。
“我感覺跟你在一起更危險?!彼溃骸翱磥硇涨氐男「缫彩潜荒憧恿税 !?p> 又一聲狼嘯從河對岸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我心不在焉地想著,是不是又是一群狼來了。
王漢又道:“老楊,咱們怎么辦?”
老楊有氣無力地說道:“不行就殺了他們吧,咱們再自殺?!?p> “我看可以?!?p> “別他媽一唱一和了,說給誰聽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麻木了,我現(xiàn)在就覺得,偷獵者手里的獵槍跟鬧著玩似得,雖然明知道他真的能打死我,可是,我還是一點都感覺不到害怕,“都準(zhǔn)備死在這,好玩嗎?”
王漢還是沒放下槍,或許,他現(xiàn)在正在鄭重的思考,是不是先打死陳輝,然后再打死我,但是他思考的一定不是我們值不值得他這么干,而是在失去我們之后,他要怎么離開。
“狼真的不是我引來的?!标愝x終于開了口,“馮老鬼只知道我一個人幸存,可他從沒親眼見過。”
“這件事我也聽說過?!崩蠗畹溃骸皫返膸е桥但C者走后好幾天,就一個人回來了,身上全是血。之后有人上山尋找,才找到那些偷獵者的尸體,都被狼吃得差不多了?!?p> 陳輝道:“我活著回來的原因,不是狼放了我,是有人救了我?!?p> 王漢喝道:“誰!”
“張庸。”
“張……”王漢只吐出了個姓,就哽住了,過了會兒才道:“真的?”他的聲音竟然表現(xiàn)出一絲恐懼。
“真的?!?p> 聽到陳輝肯定的回答,王漢緩緩地放下槍,我又聽到“啪”地一聲脆響,隨后在王漢身前竄起一團(tuán)小火苗,王漢正拿著那只黃金做的打火機(jī)。他把打火機(jī)倒過來,看了眼打火機(jī)的底部,然后“啪”地一聲合上打火機(jī),遞還給了我。
老楊問道:“怎么樣?”他的聲音竟然帶著一絲興奮。
王漢回道:“底兒刻著‘庸才’倆字兒,應(yīng)該就是他的。”
我問道:“你們也認(rèn)識張庸?”
“我們認(rèn)識他,他不認(rèn)識我們?!蓖鯘h回了一句,就往前走,也不打算繼續(xù)揪陳輝的底兒了,似乎已經(jīng)對此毫無興趣,老楊隨后也跟上了他。
當(dāng)我跟上去的時候,王漢就輕輕地說道:“帶路的,這次我信你?!?p> 原來是相信他說的話了?就這么相信了?
我感到不可思議:“就這么個名字,你們就這么相信?”
“他打火機(jī)還在你們手里,沒理由不相信?!蓖鯘h道。
老楊也道:“可惜他不在這,否則的話,我們還真有可能活下去。”
王漢接話道:“也可能馬上就死?!?p> 我立刻跑到王漢身邊,小聲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張庸到底是什么人?”
王漢道:“你不是認(rèn)識他么?難道你那打火機(jī)是假冒的?”
“不、不是,是他借給我的……”我想了想,道:“應(yīng)該說,他認(rèn)識我,我不認(rèn)識他?!?p> 沒錯,他知道我是誰,我一點都不知道他是誰?;斐雒娜瞬豢膳?,混得連隨身的一個物件都出名的人,從古至今,也盡是些英雄豪杰,難道張庸也屬于那一類人嗎?不太可能吧,這都什么年代了?
“張庸是個反偷獵者。”王漢道:“我沒見過他,但聽說過,這個人經(jīng)常穿梭于那些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但凡遇到偷獵者,如果沒有被獵殺的動物,他就會把偷獵者勸回去,如果已經(jīng)有動物被獵殺,他就會把那些參與打獵的偷獵者全部殺害?!?p> 我吃了一驚:“真的?”
王漢點了點頭,我能看到他一抬一低的下巴,又問道:“仇家不少吧?”
“死在他手上的偷獵者不在少數(shù),但他本人卻一直活得好好的,無論在哪。甚至有人說,他已經(jīng)和自然融為一體了?!鳖D了頓,他道:“凡是大一點的偷獵團(tuán)伙,都怕遇到他,所以他的名氣在偷獵者中越來越響,不過也僅限于偷獵者。”
我倒是知道,張庸身手不凡,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個反偷獵者。說起來反偷獵者不就是警察嗎?除了警察哪個人有這么高的覺悟,會干這種完全沒有回報還容易成為殺人犯的事情的?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陳輝,雖然在黑夜里看不到他的臉,可我卻能想象出他冷漠的表情。
這不就有一個嗎?
“他身上常年攜帶‘四件套’,一把刀,一罐鹽,一部手機(jī),一個黃金做的打火機(jī),聽人說他還養(yǎng)了一只鷹。”
“是貓頭鷹。”我說道。
“什么?”
“貓頭鷹?!蔽矣种貜?fù)道。
“不是鷹?”
“雖然區(qū)別挺大的,可是貓頭鷹就不是鷹嗎?”
“貓頭鷹真的不是鷹?!蓖鯘h的聲音帶上了幾分顫抖:“那只大號貓頭鷹不是他養(yǎng)的那只吧?”
我弱弱地說道:“下暴雨的時候陳輝就說過吧?!?p> “雨太大我沒聽見!”王漢驚叫道:“他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