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退路
老實說,我的心情非常復(fù)雜。要說沒對馮老鬼起殺心,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說拼個你死我活,還沒到那個程度。我想的到,他就算注意到我沒殺他的心,出于對我的憤怒,也該追殺我到天涯海角,卻實在想不到,這個癲狂的混球心里保持的那點理性,竟然能把我看得這么重要。
我紅著臉就開始琢磨,我現(xiàn)在現(xiàn)身的話,會不會跟這幾個偷獵者和好,取得他們的信任。毫無疑問,這是個天真且幼稚的想法,且不說陳輝還在,就算他不在,我也不可能做得到,對他們來說,羅玉堂才是老大。但我的確產(chǎn)生了這樣的沖動。
只不過沒來得及付諸實踐。
當老楊聽到馮老鬼吐露心聲后,沉思了一會兒,忽然間跳了起來,說道:“馮老鬼,你是說他故意勾引我們吊在他身后繞圈的?”
馮老鬼猛地抬起頭,那老楊又道:“是不是為了調(diào)虎離山……糟了!羅老大!”
我心里罵著哪邊是山中老虎你個傻大個都搞不清楚,還他媽調(diào)虎離山呢!見他們一回頭,準備放棄追殺我,我心里就有點著急,剛想要思考怎么辦,陳輝忽然從我身側(cè)走了出去:“慢著?!?p> 三個人聽到陳輝的聲音,全都在第一時間回過身,端起槍,就差三個子彈射過來叫陳輝立刻去見閻王了。我見陳輝出來,躊躇了一下,也硬著頭皮走出來。
緊張至極的氣氛在我們中間蔓延著,周圍的霧靄像是要把我們吞噬、淹死。我們幾個就隔著一堆陷阱在兩邊注視著對方,沉寂了很長時間,估計陳輝這一現(xiàn)身,把他們?nèi)齻€也搞蒙了,一時間誰都沒有說出話來。
“你怎么還會活著呢?”馮老鬼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那十來里暗河、幾十里山洪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的命也不是鬧著玩的?!标愝x道。
“誰的命都不是。”王漢道:“帶路的,我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么要害我們?”
陳輝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我沒有打算害你們?!?p> 王漢又道:“沒打算害我們?你要是這么說,那山洞里被砸死的韓大偉可未必會答應(yīng)?!?p> “那真的是山體滑坡。你們可以回頭去看,根本沒有火藥?!?p> 王漢驚疑不定地瞅著陳輝:“那條繩子呢?那條繩子害死了個禿子,這你怎么抵賴?繩子是你的,除了下天坑的時候用過之外,就在山洪邊用過一次?!?p> 天坑?是說那次把我和于福海拉上去的天坑嗎?
“就是在天坑邊。”陳輝一邊說著,一邊走向前去,我就在后面默默跟著,心里緊張地要死。這個地方是在空地上搭起來的草棚,一走出去,可以說是毫無遮擋,萬一對面非要我們死,我們不可能逃走。
“我用過一次那條繩子,當時是誰在上邊?如果,當時繩子就斷了,那么就不是被沖進山洪,而是掉下懸崖粉身碎骨?!?p> 我頭一回見陳輝辯白自己的行為,盡管說的無比嚴肅,卻還是讓我有一種荒誕的感覺。
“你是說……”王漢有猶豫起來,但緊接著就堅定了眼神:“當時是我們一起把你們拉上去的,你難道說所有人都想害你們?”
“不是拉我們上去的時候,是我下去接人的時候?!标愝x又面無表情地說道:“繩子的切口距離前端不遠,有人想讓我死?!?p> 王漢幾乎是下意識地看了眼馮老鬼,馮老鬼罵道:“你他媽看我干屁!”說著他又瞄準我和陳輝,“聽他們胡攪蠻纏,一塊干掉就啥事兒都沒有了!”
眼見著馮老鬼就要開槍,陳輝忽然吼道:“真的是你!”
“去你媽的!”被栽贓的馮老鬼罵了一聲,不由分說扣動了扳機。
我嚇得立刻彎下了腰,在槍響的那一刻,我的腿就跟著抖了一下,但這一槍沒朝我們打過來,馮老鬼一扣動扳機,槍桿子就被老楊舉起來了,以至于朝天開了個空槍,饒是如此,也嚇得我冷汗淋漓,心臟差點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
馮老鬼怒視著被震得直甩手的老楊:“你不相信我?”
“我倒是想相信你!”
一句話,把馮老鬼吼得愣愣的,他瞪圓了眼睛看著老楊,身體像是定格了一樣杵在那。
“是他栽贓我!”他氣得吼道:“這家伙本來就沒安好心!”
陳輝又道:“如果我想殺人的話,早在到地方之前的好幾天,都有機會動手。我為什么不趁你們睡著了一個個結(jié)果你們的性命,反而要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
就連王漢也被陳輝一本正經(jīng)的栽贓陷害唬的躊躇不定,在盯著我們的時候,眼神兒一個勁兒往馮老鬼身上瞥。
我一看,再這么僵持下去,把馮老鬼逼急了就可能出人命,不是我們死,就是他們死。于是立刻走上去打圓場:“我看不是他!”
我的行為,似乎在陳輝的意料之中,也可能在他意料之外,但他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反倒是馮老鬼瞪著眼睛盯著我,我又道:“你們先冷靜一下,想想在蝙蝠洞帶路的下去找我們的時候,是誰離繩子最近?!?p> 他們?nèi)齻€互相瞅了瞅,老楊道:“根本沒注意?!?p> 我本想看看能不能把這件事推給死去的韓大偉或者蔣興川,雖然這挺不地道,但死人不會說話,也就只能委屈下他們,可看起來找不到什么機會,于是又道:“其實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干。”
三個人都沒說話,我又道:“如果想不出來,那就想想是誰雇傭了你們?!?p> 只能往羅玉堂身上推了,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
眼見著他們心里躊躇,我也稍微放松了些,繼續(xù)添油加醋:“他把你們召集在一起,可好巧不巧的,就在他離開的時候你們差點被警察一鍋端,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什么嗎?”
看他們更加猜忌,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們才是你們的朋……”
王漢突然再次把槍舉起。
“無論是誰都可以趁我們睡著的時候一個個結(jié)果我們,而不需要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蓖鯘h突然變了臉,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我知道了,他帶路的不是想殺人,是想斷我們退路?!?p> 我的笑容還沒有徹底綻開就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王漢,你冷靜一點。”
“你才應(yīng)該冷靜一點。”王漢道:“羅老大召集我們過來,帶路的斷我們的退路。姓秦的,你或許不知道他們有什么計劃,才讓那禿子中了招被沖進洪流,不過我勸你仔細想一想,那天是誰最需要下山,誰的退路才最重要。”
于福海的。
不用想,就是于福海的。我當時無論如何都想要把于福海背下山治病,因為我怕他活不下來。
山體滑坡掩埋了洞穴是斷了退路,被山洪沖進山脈深處也是斷了退路。
一時間,我竟細思恐極,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就算不想去這么思考,可這個念頭一被提醒,就全都連貫起來了。
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轉(zhuǎn)頭看陳輝的臉。他正看著前方,跟沒有注意到我似得,又或者,他不敢和我對視?
我叫道:“小白臉?”
我心里想,哪怕他就搖一下頭,我都相信他沒有置于福海的生死于不顧,就為了斷掉所有人的退路??墒牵愝x沒有,他哪怕?lián)u一下頭都沒有。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著,如同包著層層的冰雪令人難以觸及。
這令我?guī)缀醢l(fā)了瘋。
“你他媽給我說句話!”我抓著陳輝的衣領(lǐng)吼道:“你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告訴我啊!”
他終于張開了口:“二世祖,你活著就行?!?p> “我說的不是我!”
“我只認你。”
我再一次愣住了。
“行了,你倆大老爺們兒就別他媽調(diào)情了?!蓖鯘h的槍還沒有放下:“帶路的,告訴我們,你跟羅老大到底有什么勾當?本來,我們拿錢辦事兒,辦完走人,也不想摻和,但這里面的東西,非同小可。那河里的,到底是不是異形生物?”
只見陳輝點了點頭,我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暫且不去想這些復(fù)雜的事情?,F(xiàn)在,王漢也開始不信任羅玉堂了,或許他們原本就不存在信賴關(guān)系,我能做的,只有盡我所能帶著他們離開這了。
王漢瞇著眼睛,從準星中間瞅著我們,汗水從他的額頭淌下來,進了眼睛里,他也沒有放下槍,只是拼命的擠了幾下眼皮,“真的是啊?!?p> 看得出他比任何人都要緊張。老楊和馮老鬼都沒有說話,王漢握著槍托的手松了松,又握緊,道:“帶路的,我們不想玩了,煩你認個路,把我們帶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