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吳闌珊
這一摔,我就把于福海的腦袋送進了河里,差點連鼻子都淹進去。我慌張地想要爬起來,但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連撐起來都很困難。
就在這時,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后衣領(lǐng),粗暴地把我從于福海的身上甩了下去。我倒在地上用力咳嗽了兩聲,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穿著破破爛爛、幾乎掩蓋不住身體的衣服,頭發(fā)又長又亂的猶如瘋子一樣的婆娘正彎腰抓起于福海的雙腿,把他從河里拉出來。
就像我把于福海從河邊送進河里一樣的動作。
“你是誰?”我弓著腰再次試圖撐起身體,可還是失敗了。
“我還想問你呢!”這瘋婆子帶著憤怒的語氣質(zhì)問我:“你想要淹死他?”
“我想要救活他?!蔽肄q解道,可回頭一想,從她的角度來看,我把于福海送進河里這一行為,還真就跟謀殺沒什么兩樣。
“救活他?”瘋婆子把于福海拽到岸邊后,扭過頭來,我這才看見她的臉。
是一個五官標致的大美人。她的皮膚比較蒼白,似乎也沒有怎么保養(yǎng)過,尤其是亂糟糟的頭發(fā)披在旁邊,看起來就有點暴殄天物。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會對外表美麗的人產(chǎn)生似曾相似的感覺,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她。
“你把于福海推進河里還說想要救活他?”她滿臉的怒氣,從她到處都是洞的褲腰那里掏出一把刀,那把刀看著也很熟悉。
我這才注意到,我跟于福海的裝備都不見了,那把刀就是我買的,她拿走了我的裝備。
“冷靜!”見她咬著牙向我走來,我嚇得一個勁兒往后縮:“你聽我解釋,我真的不是殺人犯……等一下?!焙鋈婚g,我回過味兒來,“你怎么知道他叫于福海?”
“我知道他是誰,可不知道你是誰?!悲偲抛記]有停下腳步,看她的表情,大概是完完全全把我當成敵人了,我又緊張地往后縮了縮,終于回想起她的臉為什么這么熟悉。
“吳闌珊!”我驚叫道。
她是兩年前跟羅玉堂來這片山脈的其中一人,還是一個生物學(xué)家,于福海還說他們都是為這個生物學(xué)家服務(wù)的。我之后還特意上網(wǎng)調(diào)查過吳闌珊這個人,看過她的照片,所以,就記住了她的長相。
我真的想不到,已經(jīng)過去兩年了,這女人竟然還活著,更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在這個地方。
她和于福海有交情,看到我把于福海推進河里,以為我要淹死他,就算捅我兩刀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也不會放過謀殺于福海的人。
當我叫出她的名字后,她顯然愣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就又逼近我:“你是誰?”
驟然的輕松感讓沒能撐起身體的我又躺了下去,我說道:“是你救了我們嗎?”我剛清醒過來的時候,衣服拉鏈就是開著的,那不是水沖開,而是有人檢查了我們的傷勢。
“我問你是誰!”她尖著嗓子喊道。
我竟然忍不住笑出聲來:“我是于福海他爹,剛認的?!?p> 這個回答把她搞蒙了,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于福海,臉上帶著種格外復(fù)雜的感情,像是感動,又像是困惑,更像是憤怒,又像是全部交織在一起,讓她原本很標致的臉蛋變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
我又道:“這水里有一種詭異的生物,我覺得它能救于福海的命,所以我才想把他推進水里,我沒有法子救他了?!?p> “異形生物……”她喃喃自語著,又彎下腰把于福海拽離了河岸一段距離。我斜著眼睛看著她忙碌的側(cè)影,腦袋又開始變得昏昏沉沉的。
“你是偷獵者?”她忽然問道。
我想搖頭,但搖不動,于是回答道:“不是。”
她又問道:“那是調(diào)查員?”
我遲疑了一下,心想她指的調(diào)查員,應(yīng)該就是陳輝所說的調(diào)查員了,于是又回道:“不是?!?p> 吳闌珊似乎相信了我:“其他人呢?他們在哪?”
“兩年前就都死光了?!?p> “兩年?”
“是兩年?!?p> 她走到我旁邊蹲下來,我能透過破破爛爛的衣服面料看到她細膩的胸口,可惜她的表情實在不能算迷人。
“已經(jīng)兩年了?”她又向我確認,聽這意思,她恐怕沒有離開過,而是一直被困在了這里。想一想,要是我被困在無人的深山老林里兩年,就算運氣好不死翹翹,也得自己把自己逼瘋。
不過現(xiàn)在可沒有時間給她適應(yīng)。我問道:“你能不能救這禿子?”
吳闌珊回過神來,她向河里看了一眼,隨后站起來,我的眼睛從她的肚臍一直看到了下巴。
跟個男人一樣。
“我本來想把你們帶到安全的地方,可我抬不動?!?p> 聽到這句話,我的力氣竟然又恢復(fù)了幾分,自己撐起身體站了起來:“我能走?!笨粗诟:In白至極的臉,我又補充道:“或許還能幫下忙?!?p> 吳闌珊用那副神經(jīng)質(zhì)的眼神上下看著我,隨后什么都沒說,一個人扶起于福海,默默地遠離河岸。
根本沒用上我?guī)兔Α?p> 我在后面亦步亦趨地跟著,從淺草地穿越過去,走進了茂密的森林,在森林一處搭起的簡陋草棚前停下,吳闌珊就將于福海放在草棚里的草席上,草席下墊著一排手腕粗細的木頭。
草棚的內(nèi)側(cè)掛了一排臘肉。
我再也撐不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吳闌珊將于福海放平,又問道:“我剛才去上游找過,只有你們兩個人?!?p> 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確定,而且語氣中帶著一種難言的失望感。說不定,她一直期待有人來救她。
為什么她不自己跑呢?這個問題誕生的一瞬間,我就想到了積水坑里只剩下骨架的尸體,或許,她沒有勇氣跑,然而更大的可能是,根本跑不出去。我還不確定那具穿越伏流而失敗的尸體是不是從這里離開的,但卻能確定于福海就是從這里離開的,應(yīng)該沒有理由跑不出去才對。
我沒問出口,在想著這些問題的時候,我的體能還是到達了極限,只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后徹底的喪失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從昏迷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之前于福海躺著的地方。
“禿……”我剛張開口,嗓子又如同撕裂開的疼痛,甚至除了啞巴一樣的嘶吼竟沒發(fā)出什么聲音。
我放棄了說話,搖了搖昏脹的腦袋。
于福海和吳闌珊都不見了。
吳闌珊不在可以理解,于福海人呢?難道這么快就好了嗎?
我低頭看了眼手腕的表,現(xiàn)在是五點。
我連自己昏迷了多久都不知道。
身上的衣服被脫了下來,鋪在草席上,我穿上放在草席邊的鞋,發(fā)現(xiàn)自己的鞋子都已經(jīng)干了。
肚子里空的仿佛在向喉嚨里反胃酸,我穿上衣服,拿了一塊掛在草棚內(nèi)側(cè)的臘肉,扒開蓋在草棚前的木排,走了出去。整個世界灰蒙蒙一片,抬起頭來,只能看到一片濃厚的霧靄,連太陽是在哪邊都不知道,也就無從判斷現(xiàn)在是黎明還是黃昏。
周圍聽不到半點蟲鳴鳥叫,死寂地令人發(fā)寒。
我好像被遺棄了一樣。
應(yīng)該老老實實地等著他們,可是,我有點無法安心,自從來到這個地方,我就始終覺得毛骨悚然,無論是周圍的霧靄還是死寂的森林,沒有一處是正常的。
地上被踩出了一條路,我一邊嚼著臘肉一邊順著小路走下去,不一會兒就出了森林,來到淺草地。我記得再有不遠,就會走到那條溪流。
忽然間,一陣“嗚哦”的鳥叫聲傳進我的耳朵,那陣叫聲顯得空曠而凄慘,我回過頭,又看向森林,就見一只羽毛黑白相間的貓頭鷹站在遠處一棵樹的樹枝上,兩只圓圓的眼睛正注視著我。
一下子我就認出來了,這只貓頭鷹,就是暴雨來臨前襲擊了馮老鬼的那只,聽陳輝說,還是張庸養(yǎng)大的。
我慢慢地退回森林里來,心里祈禱著,你這畜生可千萬別對我下手。
幸運的是,它只是在注視我,沒有朝我飛來,我想了想,現(xiàn)在回去沒有用,于是就蹲在這監(jiān)視它,如果于福海和吳闌珊回來,我還可以提醒一下他們,避免被這只貓頭鷹襲擊。
世界逐漸放亮,我可以確定了,現(xiàn)在是早上。
那只貓頭鷹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似乎準備睡覺了。
我松了口氣,又站起來,就在這時,一聲嘹亮的口哨傳來,貓頭鷹猛地睜開了眼睛,展開翅膀,從我面前飛進了森林深處。
那是口哨傳來的方向。
我瞇著眼睛,看著灰蒙蒙的森林,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著,那聲口哨難道是張庸吹的?他穿越伏流了嗎?
又一聲口哨傳來,翼展兩米長的貓頭鷹立刻俯沖下去,消失在森林里,我從兜里掏出張庸的打火機,沖著貓頭鷹俯沖下去的方向,默默地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