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陳輝的經(jīng)歷
果然我沒有猜錯,他這兩年還真的去當偷獵者了。
我心里是又急又氣:“你一個人民公仆,干啥不好去偷獵?”
陳輝側(cè)著臉不答話,完全沒有反駁的欲望。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又道:“說說吧,為什么去偷獵?”
“你還記得我跟你提到的筆記嗎?”
“記得?!蔽尹c了點頭:“我猜你能找到這,就是因為這那本筆記,你現(xiàn)在頂替了羅玉堂的位置?!?p> “不應該說頂替,而是繼承?!?p> 陳輝從懷里拿出一個裝著東西的黑色塑料袋,扔到我面前的草地上,我撿起來,摸著像是一本書,拆開一看,才注意到這是一張折疊起來的紙。
這張紙疊得很厚,紙張又很薄,跟一般的書紙差不多,想來不會太小。我一邊攤開,一邊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紙張里畫著……應該說是打印上去的全是奇怪繪圖,看起來真的像是抽象畫,上面的線條一環(huán)套著一環(huán),而且這不是一整張紙,我剛攤開一層,就發(fā)現(xiàn)它是用一張張A4紙拼接起來,然后用透明膠帶粘在一起的,順著粘貼膠帶的地方一折,就很整齊地疊了起來。
本來我還以為陳輝會把他那本浸血的筆記扔給我,卻沒想到是這玩意??醇垙埖男屡f程度,顯然是最近才做出來的,但我看不懂,它到底有什么用。
“那本筆記的復制品?!标愝x立刻回答了我:“把那本筆記還原之后,我按照上面的內(nèi)容復制了一份并打印下來,貼在了一起。”
“復印件?”我還沒有徹底把它攤開,卻已經(jīng)占了很大的地方。由于這附近到處都是樹和灌木,我坐著的地方就橫了兩棵樹,想徹底攤開一張拼接得這么大的紙很困難,所以我攤開一半之后就停了手,“那是一本筆記吧?你為什么要這么排?”
陳輝道:“因為,那本筆記是一個地形圖。筆記的每一頁,都是地形圖的一部分,一頁頁翻的話,根本看不懂是什么東西,但把它們?nèi)坎痖_,像拼圖一樣拼接在一起,就能夠看得懂了?!?p> 站在旁邊的于福海一拍腦袋:“我他媽說怎么這么抽象呢!羅玉堂當時不介意我們偷看,原來是已經(jīng)做了保險了!”
陳輝抬起頭看向于福海,拍著保險箱問道:“你當初把這東西從腦袋上扒下來之后,我進了牢房的事,還有印象嗎?”
于福海一瞪眼睛,像是遭到了質(zhì)疑似得,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滿:“我怎么可能忘了你?”
陳輝愣了一下,隨后嘆了口氣:“我倒是希望你忘了我?!彼栈啬抗?,又道:“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這個世界真可怕。我把那段監(jiān)控錄像掐了,又帶走它,是因為當時我并不知道趴在于福海腦袋上的是一只生物,只以為是他蛻下了一層活生生的頭皮,怕引起恐慌,才隱瞞了在于福海身上發(fā)生的事情?!?p> “媽的?!庇诟:5哪樣悬c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悶的:“你就想說救我只是順帶唄?”
根據(jù)于福海的說法,如果當時陳輝沒有及時出現(xiàn),他八成就得死在那只詭異的生物手上。
“你是個偷獵者,于福海,我當時還是警察?!?p> 看到陳輝這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我就想笑,估計是在臉上表現(xiàn)出來了,陳輝殺氣騰騰地瞪著我,我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心里忍不住想,承認救了于福海就這么難嗎?
我道:“繼續(xù)。”
陳輝又裝作不經(jīng)意地瞥了于福海一眼,道:“把這只詭異的生物帶走之后,我弄了些福爾馬林,把它泡魚缸里,就開始觀察它,但怎么看也看不出門道來,而且,它似乎一直都沒死。保險起見,我弄了個保險箱把它裝進去,就是這個?!?p> 他又拍了下保險箱:“為了搞清楚這東西到底是什么,我開始著手調(diào)查那些偷獵者的身份和目的,偷走了檔案室里的筆記……”
“你不是警察嗎?”沒等陳輝說完,于福海就不識趣地揶揄道。
陳輝跟沒聽見似得,繼續(xù)說道:“我嘗試還原筆記上那些圖案,一頁頁進行對比,才發(fā)現(xiàn)它是一張被拆開的地形圖。之后我找來這片山脈的地形圖和它進行對比,發(fā)現(xiàn)有很多相似之處,但是,還是有明顯的不同,總之非常的怪異?!?p> 我指著攤開一半的地形圖,問道:“這又是相似又是不同的,到底怎么個說法?那本筆記記載的不是這片山脈的地形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标愝x道:“當時我搞不清楚?!?p> 說到這,他抬起頭,透過樹冠的空隙看著天空,瞇著眼睛露出一副感慨的表情:“本來我已經(jīng)要放棄了,直到那天下了一場毫無征兆的暴雨。”他緩緩地把抬起的視線收回來,轉(zhuǎn)到我的臉上:“二世祖,直到現(xiàn)在,我腦子里還都是暴雨傾瀉的聲音?!?p> “你是說你失蹤那天晚上的雨嗎?”
他點頭表示肯定:“就是那場雨。我忽然發(fā)現(xiàn),地形圖對不上的原因,說不定是因為它的關系。筆記上所記載的,是山里發(fā)大水之后山水大漲和洪流沖刷所造成的地形?!?p> 于福海抱著膀子靠在一棵樹上,梗著脖子自語道:“沒到時候……沒到時候……難道羅玉堂真的是在等晚上那場雨?”
我心里也是一驚,羅玉堂恐怕真的是在等那場雨,而不是為了隱瞞路線,才在晚上帶領他們進山的。
“可是……”我想了想,問道:“山洪爆發(fā)真的能改變地形嗎?就算改變了,也是不可逆的吧?”
于福海問道:“這和不可逆有什么關系?”
“你傻啊。”我斥道:“地形改變是不可逆的,筆記上的地形圖就沒有存在的道理。畫地形圖的人總不可能預測到什么地方被沖垮了什么地方堆出一座山來,再給畫出來吧?而且,降水量也是一個不確定的因素,誰能保證某個地方一定會下多大的雨,在哪里爆發(fā)出多大的山洪?”
陳輝接著道:“二世祖,你沒有用常態(tài)時的地形圖和筆記上的地形圖進行過對比,不知道它們之間的區(qū)別到底在哪里,但我一直在看,我覺得它們的區(qū)別就是河流的區(qū)別,而不是被河流沖垮的或者堆積起來的地形。我對這方面并不了解,說來也算是異想天開,但當時,我認為這是完全有可能的。就是為了驗證這一點,我才冒著大雨連夜離開?!?p> 我皺起眉頭問道:“可你為什么把保險箱交給我?”
“前車之鑒?!标愝x回道:“七個偷獵者死了五個,我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回來,但保險箱里的東西必須有人看管。”
想起我在接到保險箱之后就立刻把它埋了起來,就有點心虛地別開視線,陳輝又道:“可惜的是,那場暴雨的中心區(qū)域是在城市里,這片山脈只是被殃及到,降水量并不多。我冒著暴雨來到這附近之后,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了。不過,我還是有所發(fā)現(xiàn)。”
說到這,他嘆了口氣:“暴雨還是造成了一些山流。這些山流,基本上都能跟筆記上的地形圖對應上,但因為山流太小,地形幾乎沒有任何改變。我在筆記的地形圖上找到好幾條用較粗的線條描繪的路線,它們都聚集在一處,而這里,就處在其中一條路線上。我本想根據(jù)這些路線找到匯聚成一點的地方,但最終還是沒有成功?!?p> “在山里待久了,有時候你看著漫山遍野望不到盡頭的森林,會產(chǎn)生一種令人窒息的迷茫。所以,我最終還是離開了這個地方?!?p> 我問道:“你待了多長時間?”
“差不多有兩個月,這期間我一次都沒有出過山?!?p> 于福海也震驚了:“那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這片山脈物產(chǎn)豐富,只要有一定野外生存經(jīng)驗的人,在持有武器確保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就可以一直存活下去?!标愝x道:“我有槍?!?p> 他好像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自己,他是一個警察,讓我忍不住產(chǎn)生一種怪異的違和感。
他沒有利用警察的身份申請救援,而是獨自一人調(diào)查這片山脈,我倒是能夠理解,之前他也說過,怕那只怪物引起恐慌??墒?,為了調(diào)查這件事,他竟然一個人在這片山脈待了兩個月,我還是不能理解他的執(zhí)著。
“之后呢?”我問道。
“我離開之后才知道自己在這里待了多長時間,當時,我已經(jīng)沒有心情回去了。在看守于福海的時候,由于我弄壞了攝像頭刪除監(jiān)控錄像,當時我辯解是睡著了沒有發(fā)現(xiàn),就因為玩忽職守遭到了一些處分。之后我又連招呼都沒打就失蹤了。本來,我期待能發(fā)現(xiàn)什么,至少找回失蹤的那兩個偷獵者,可這兩樣我一樣都沒干成,于是索性就隱姓埋名,去當了偷獵者。這件事是偷獵者引起的,我覺得,混入偷獵者之中或許能調(diào)查出些什么。因為偷獵是違法行為,我就沒敢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行蹤。”
他一直用一種緩慢而深沉的語調(diào)來講述自己的經(jīng)歷:“兩年來我混進偷獵者的圈子里東奔西走,總算調(diào)查出了羅玉堂這一行人的身份,這期間,我發(fā)現(xiàn)在偷獵者中存在著一個更大的秘密?!?p> 我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子:“更大的秘密?”
“有些偷獵者不是為了偷獵而加入,在他們之中存在一些人,他們在試圖尋找這個世界背后存在的另一種生命形態(tài),而羅玉堂,就在他們之中?!?p> 我很明顯的觀察到陳輝屏住了呼吸,隔了一段時間后,他才張開口:“這些人,被那些偷獵者稱為調(diào)查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