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鏡子
看著馬車遠(yuǎn)去，三名伏擊的刺客雖然有些失望，卻也沒有再繼續(xù)窮追不舍。他們的任務(wù)只是伏擊，能擊殺目標(biāo)最好，若是不能，除掉一名實力相當(dāng)?shù)淖o(hù)衛(wèi)也算大功告成。主要目的還是試探，想方設(shè)法地將這車隊里的所有戰(zhàn)力全引出來，給后面的人探路。
結(jié)果只能算是中規(guī)中矩，沒有什么意外之喜。雖沒留下那用劍的侍女，卻也將一群護(hù)衛(wèi)們幾乎斬殺殆盡。
“我原以為李家的護(hù)衛(wèi)里除了那用劍的女人，其他人不過全是擺設(shè)。沒想到還有你這樣深藏不露的高手，關(guān)鍵時刻敢壯士斷腕，當(dāng)那十死無生的斷后之人，真是令人敬佩?！蓖系犊蛦问治盏叮谥姓f著客套話，刀勢卻越來越沉。
巴圖雙手持劍，重重喘息，連續(xù)使用兩道強(qiáng)勁劍氣已經(jīng)讓他體力不支，加上先前受得傷勢，此刻還能站著應(yīng)敵，已經(jīng)算是頑強(qiáng)。
巴圖看了一眼斗笠男子手中的關(guān)刀，沉聲說道：“你的刀法有幾分邊疆塞外的味道，在馬背上施展才更具威力，今天為何沒有騎，是怕被認(rèn)出來嗎？”
拖刀客哈哈一笑，指著巴圖朝其余兩人道：“看來我們的情報碟子真是該回去吃屎了，這樣的人物不光身手了得，頭腦靈光，就連眼力勁兒也不差，只用簡簡單單的‘孔武有力’四字一筆帶過，未免太兒戲了吧?！?p> 養(yǎng)蜂的老人一跺腳，氣呼呼道：“他殺了我不少‘寶貝’，不能讓他死得太容易，要活活燒死。”
不等巴圖回話，身后就是猛烈的拳風(fēng)襲來。巴圖沒有回頭，迅速挪步躲閃，魁梧的人影從天而降，拳頭重重砸在地上，留下一個大坑。
巴圖舉劍迎戰(zhàn)，卻被對方單手擋開，隨即一擊直拳，勢大力沉，一拳就將巴圖砸飛，吐血倒地。
禿頭壯漢啐了一口，摩拳擦掌地說道：“城里貴人們養(yǎng)的看門狗，到底是不扛揍的?！?p> 巴圖在地上掙扎，幾次想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的力氣好似一下都被抽空了一樣，五臟六腑翻江倒海的劇痛，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內(nèi)傷。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好運到頭了，他仰面躺下，露出無奈的苦澀笑容。不能說有多么難過傷感，因為人總會有這么一天，不過是來的有些早了，可惜沒能教會那小子喝酒，有些遺憾。
“給他一個痛快，回去復(fù)命?！倍敷业犊秃曊f道。
禿頭壯漢點點頭，正要上前扭斷這盡職護(hù)衛(wèi)的脖子，卻忽然看見馬車遠(yuǎn)去的方向，有個瘦小的人影正飛快跑而來。這不禁讓三人疑惑不解，明明已經(jīng)跑出去了，怎么還有人會回來送死？
走近了些，才發(fā)現(xiàn)是個少年，年紀(jì)不大，十四五歲，這樣的年齡要么在書院里求學(xué)，要么在家中跟著長輩學(xué)手藝，總之不該出現(xiàn)在這么個血雨腥風(fēng)的地方。
禿頭壯漢與老人一同看向斗笠男子，征詢意見。
拖刀客沉默片刻，吐出一字：“殺?！?p> 老人冷笑，手一揚，便是幾根飛針射出，見血封喉。卻不想那跑來的少年也不知踩了什么狗屎運，忽然絆倒了，飛針貼著發(fā)梢穿過，竟沒有射中。
老人大感意外，自己的飛針絕技練了這么久，可極少會脫手，更不用說對付的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少年。
其余兩個也微感詫異，一愣神的功夫，少年已經(jīng)繞過三人，來到了巴圖身邊，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少年雙手抱著頭，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巴圖沒想到少年竟會回來找他，有些哭笑不得：“你小子是不是傻啊，好不容易逃出這鬼門關(guān)，咋還回來了?！?p> 葉凡擔(dān)心道：“我怕你死嘍?！?p> 男人苦笑，劇烈咳嗽起來，少年手忙腳亂地替他擦血，卻怎么也擦不完，難過地想哭。
“沒……沒事兒，就是有點兒疼，喘不過氣來?！?p> 巴圖忍著劇痛，努力裝出一副不礙事的神情，可在少年得意眼中，這樣的笑容才更讓人揪心。
葉凡拿起那柄玄鐵重劍，緩緩站起，看著三人問道：“能不能放過我們?！?p> 斗笠刀客嗤笑一聲，說道：“你拿著劍，說這話可不和規(guī)矩，想要求饒的話，該跪下才對?！?p> 葉凡想了想，又說道：“我覺得殺人是不對的?！?p> 刀客笑道：“我也知道不對，可有時就是想做了，該如何？”
葉凡微微皺眉，感覺道理好像講不通。
而眼前的三人也絲毫沒有打算罷手的意思，反而漸漸形成了合圍之勢，不放少年離去。
葉凡覺得自己的學(xué)問太少，別人才不愿聽。若是老夫子在的話，肯定有辦法讓這些人乖乖聽話的。
既然道理講不通，少年也只好走別的路，他默默將劍背在身后，再抬頭，眼神中便多了一種別樣的情緒。
學(xué)生問：“要是有人不講理，打上門了怎么辦？”
夫子答：“揍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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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池鎮(zhèn)，落雨軒的大堂內(nèi)，老乞丐自掏腰包，擺了一桌和解酒，請了書院夫子和釣魚老人一同暢飲，算是為先前的出手太重而賠罪。
說是酒席，其實也不過是小蔥豆腐花生米，再加兩壇子廉價酒水，過過場而已。
好在兩位老人也不計較這些，喝得還算痛快。
“那小子走了這么久，也不知道在外面過的怎么樣了?！崩桌项^打著酒嗝，隨意地問道。
老乞丐嘴里嗑著花生米，無所謂道：“愛咋樣咋樣，反正到哪都是個禍害，要死不少人哦?！?p> 老夫子不干了，就罵道：“你咋就會放屁，那小子啥脾氣我會不清楚，連只雞都不敢殺，還敢殺人。”
雷老頭也有些不信，覺得老乞丐是喝醉了在胡說八道。
老乞丐也是倔脾氣，堅定道：“信不信由你們，反正我看那小子不是個善茬，腦門上天生刻著【惡】字呢?！?p> 老夫子一拍桌子，怒罵道：“就你懂，李老頭可是護(hù)了他十四年心境，清澈的很?！?p> 老乞丐一腳翹在凳子上，掏著耳朵，吹了吹：“清澈？都清成鏡子了，還是好事？”
老夫子坐下，微微皺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p> 老乞丐飲了一口碗中的酒，哼哼道：“心境太清未必是好事，沒有經(jīng)歷過俗世的洗禮，少了那個【度】，哪怕到了這年紀(jì)，心境上也始終是個孩子?！?p> “孩子嘛，總是容易受身邊的事物所影響，就像你們說的，那小子的心是面鏡子，這是好事也是壞事。與善人交還看不出什么，可要是遇上了惡人……”
“遇上了惡人又會怎樣？”夫子沉聲問道。
老乞丐輕哼道：“鏡子總是會反光的，而孩子嘛，也喜歡模仿和學(xué)習(xí)。”
言畢，老乞丐沒有再說什么，可是話里的意思，眾人心里都明白。
孤孤單單的過久了，沒人教他要做什么，又該如何去做。他不知道，所以就只能學(xué)著模仿。
模仿善人的樂善好施，也可能會模仿惡人的窮兇極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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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如今的小道上，兩道迅疾的身影在密林間跳躍，很快到達(dá)了伏擊的地點，可眼前的一幕，卻讓兩人都始料未及。
禿頭壯漢的尸體倒在地上，像是被人一劍劈成了兩半，傷口處有明顯的燒焦痕跡。
拖刀客趴不遠(yuǎn)處，后背鼓起，竟是被人一拳直接砸穿了胸口，長刀也落在了一旁。
養(yǎng)蜂老人離得較遠(yuǎn)，似乎是在逃跑時被人從遠(yuǎn)處一劍釘穿在了地上，傷口巨大無比，腸子流了一地，應(yīng)該是柄寬刃大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