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已到,葉塵還未回府,孟晉中也在練武場等了整整一個下午,肖雅急匆匆的跑到正廳把這事告訴了葉風流。正在喝茶的葉風流一口茶水噴出來,道:“什么?他去觀潮寺了?”葉風流震驚不已,觀潮寺這三個字,在他心里就如同禁地一般,絕對是他這輩子都不想聽到的詞,不止是他,整個京都亦是一樣。
肖雅點了點頭。
葉風流呵道:“來人!”
門口兩下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堂內(nèi),“老爺,有何吩咐?”
“快去練武場把孟總管喊來!”葉風流急道。
兩下人見葉風流很是著急,也沒敢逗留,直接朝練武場跑去。
孟晉中正在練武場上溫習斷魂槍,沒一招都勢如雷電,看得人眼花繚亂。突然,有人沖著他喊道:“孟總管,老爺有要事找你。”伙計說話的聲音很急,明顯是剛才氣沒捋順。而走進再看兩人,俱是揮汗如雨。孟晉中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小的不知,孟總管還是快些回去的好,老爺看著好像很著急?!?p> 孟晉中皺了皺眉頭,雖然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從兩下人口中,隱約已經(jīng)可以猜測到這件事的重要性,將手中長槍向場邊的仆人丟去,“好,我知道了!”說完他便匆匆趕了過去。
葉風流心中煩躁,在廳內(nèi)不停的走動,眉頭緊鎖,一言不發(fā)。須臾之間他看到肖雅還在廳內(nèi),臉上掛著擔憂之色,葉風流知道葉塵只有這一個下人,而且兩人關(guān)系不錯,便沒有對肖雅怎樣,反倒是態(tài)度好了幾分,“你先下去吧!”
肖雅沒有回話,只是點了點頭,便直接跑回了小院,她很想自己跑去城北找葉塵,可是現(xiàn)在的她肯本就不可能出的了護國公府。
若是葉塵這一次死了,那么葉風流必然不會放過肖雅。
很快,孟晉中就出現(xiàn)在了廳內(nèi),葉風流忙走到近前,“晉中,馬上找二三十人,要身手好的!”
孟晉中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問道:“將軍,出了什么事,為什么要那二三十人?”
“塵兒去了城北觀潮寺!”
孟晉中瞪著眼睛,好似聽到了什么驚世駭俗的消息,“什么?將軍,你是說少爺去了觀潮寺?!泵蠒x中的震驚絲毫不弱于葉風流。
“嗯,馬上去安排人手,我要親自去一趟?!?p> “是,我馬上去辦?”
不消片刻,葉府內(nèi)已經(jīng)糾集了二三十人,各個都是一把好手,孟晉中站在眾人身前,身上的衣物都沒來得急換,“少爺去了觀潮寺,我們現(xiàn)在要去把他找回來,有沒有信心!”
“誓死完成任務(wù)!”幾十人齊聲喊道。
葉風流也早已換了衣服,臉色焦急,只說了一句,“馬上出發(fā),去城BJ都大街上,一行人氣勢洶洶朝城北縱馬而去,所過之處皆無人敢做停留。
黃昏暮色沉沉,昏黃的光落在滿是青苔的城墻之上,倚著墻的老兵抬眼瞧了瞧那天空上已經(jīng)看不見的太陽。這時,沉沉的馬蹄聲傳入老兵耳內(nèi),他臉上又泛起了憂思,片刻后道:“真是令人難忘的聲音??!”
與此同時,那馬蹄聲也逼之近前,這城北本就是荒涼之地,常年無所往來,所以守城的也就三四個老兵,這時看到一行人縱馬立于城下,他們幾個則站在城墻頭上,望著身下之人,這場景與回憶中何其相似,可惜,他們立馬在城內(nèi)而不是城外。
這時,一人騎馬向前走了兩步,問道:“幾位,可曾見過我家少爺出過這城?”
城墻上的老兵這時才瞧清了那人的臉,驚異道:“孟副將,你家少爺不是北上平亂去了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孟晉中道:“北上平亂的自是我家大少爺和二少爺,然而獨自來這里的則是三少爺?!?p> 幾位老兵好像聽到了什么驚世駭俗的消息,葉風流有三個兒子,為什么自己只聽說過前兩個,而那小兒子卻聞所未聞,難道是后來尋歡所生?
葉風流此刻心情急躁,上前道:“我也不與幾位為難,你們只需要告訴我我想知道的即可?!?p> 葉風流是什么樣的人,或許已經(jīng)有許多人忘了,但那幾個老兵卻清楚的記得,那是一身流著鮮血還要喊著殺敵的狠角色。
老兵回道:“傍晚前夕,是有個年輕人來過這里,饒是好奇我還特意多觀察了一會兒,不過他要去的地方卻是觀潮寺?!闭f道此處老兵眼中略帶回味之色,“想來那孩子也是個豪爽的人?!?p> 葉風流直截了當問著重點:“何時離城?”
“估摸著已有三個時辰了?”老兵說著氣息不免有了幾絲悲涼。
葉風流調(diào)轉(zhuǎn)馬車直奔城外,可惜出城不過百米,就不得不下馬,此地草木茂盛不易馬行,接著他的下屬也隨著沖出城去,同樣被迫下馬。
孟晉中一手拿劍砍著前路草叢,一邊說道:“都打起精神來,這里可不好對付?!笨磥磉@里的秘密孟晉中顯然是知道的。
慢慢靠近葉風流時,孟晉中才小聲說道:“將軍,這里變化莫測,我們要朝那個方向去找少爺?”
看著林間霧氣慢慢出現(xiàn),那些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手下也不免晃了神,若是面對面拼殺,這些人自然是個頂個的好手,可眼下他們卻要面對未知的事情,更要面對自己內(nèi)心的猜測。
葉風流拔出自己把柄塵封多年的鐵劍,指著前方說道:“今日,就算砍了這里,也要找到我的塵兒?!闭f完怒目而視,一劍揮出,竟將那騰騰升起的白霧斬成了兩半。
隨行眾人看到葉風流的表現(xiàn),一個個就好似吃了定心丸一般,眼神中透著決絕,絲毫沒有了之前的恐慌。
葉風流道:“走!今日我就會會這座吃人的怪墓,是傀斬了,是鬼滅了?!?p> ……
距離不遠的地方,葉塵正和瘋書生交談。
瘋書生突然笑起,笑罷說道:“世人都說書生我是瘋子,沒想到你比我還瘋?!?p> 葉塵不以為意,輕聲道:“我們可是做了交易,我又不吃虧,談何瘋癲?”
“說的好‘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哈哈哈哈!”
“書生,沒想到這兩句詩作的很有味道嗎?”葉塵有些詫異的看著瘋書生,同時也有些欽佩他的文采。
“這詩不是我作的,是我偶然間在板凳下面看見的,像‘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也是?!闭f著書生就有了一絲自卑,“我讀了十幾年圣賢書,竟然還沒有前人順手刻在板凳上的只言片語精彩。”
葉塵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么奇葩的事,那氣韻風華的詩句竟然是前人刻在板凳上的,那他們刻于木石,書于錦帛之上的又是何等空前絕后的名句?再回想自己有時興致勃勃所做的詩句簡直就是不堪入目。
“你說的這事,確實聽著玄乎?”
寺外霧氣升起又消,隱隱約約已經(jīng)可以看到人影,書生輕笑道:“玄與不玄,不是我能決定的,但接下來你要還不出現(xiàn),我敢肯定這里就會變成荒地,樹木也會被砍絕?!?p> 葉塵不解的問道:“這是為何?”
“你朝下面自己瞧瞧不就清楚了。”聽著書生的話,葉塵自然的向下看去,隱約有數(shù)十人,人影婆娑,但定睛一看,又好像沒有那么多,“怎么回事?這也是幻覺?”
書生搖頭道:“連霧氣都無法升起,哪里來的幻境讓你去瞧,那自然是活人?!?p> 活人?葉塵心里思索著,活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整個城北不都是荒無人煙嗎,怎么突然多了這么多人?正疑惑之時,瘋書生道:“你要是在不下去,那些人恐怕就要把這里夷為平地了。”
葉塵剛想說這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卻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葉風流三個字出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里。定睛細看去,確實是他,他怎么會來這里?
叢林之中,雖然霧氣被葉風流提劍腰斬,來不及升起,所以他們并沒有看到葉塵眼中的景象。
“向前再走,要是再找不到塵兒,我就派人砍光這些樹,移平這座小土丘?!比~風流臉色決然,看著那薄霧飄飄的密林,不覺也皺起了眉頭。
“將軍,少爺會不會不在此處?”孟晉中猜測道。
“京都內(nèi)大多地方都有我們的探子,他們可有回話?”葉風流反問道。
“沒有,不止將軍說這話是何意思?”
“整個京都除了這里,都有我們的眼線,塵兒自出了府門就會有人守著,但唯獨這城北沒有任何探子,所以他必然在這里,今天就算找不見,我也要砍光這里的樹,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將軍放心,三少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什么事?”這話說出來,他自己也有點心虛,畢竟這里不是其他地方。
葉風流只是點了點頭,不過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戰(zhàn)場上磨礪出來的品質(zhì),一切的僥幸都是自尋死路。
一行人邊向前摸索,邊砍著那擋路的枝條雜草,嘴里自然呼喚著小少爺!離得近時,葉塵才聽的清楚。
“怎么,還不打算下去,難道是真準備讓他們把這里毀了不成?”一旁的瘋書生看著下方,打趣道。
“毀了也好,正好絕了你的念想,如此我倆的交易才能更好的進行。”
“你這個想法倒是不錯,給了一個以后可以殺你的充分理由!”瘋書生笑道。
“算了,我還不想那么早死?!比~塵頓了頓,接著說道:“那你何時去找我?”
“在你需要時,我自然會去見你,不過當下我要去一趟河西見一位故人?!?p> “故人?”
“是,已經(jīng)好久未見,也不知他是否還認識我?”瘋書生眼中有了一絲回味。
“你哪位朋友既然認識你,那又怎么會忘記,別忘了你可是瘋書生!”葉塵打趣道。
“但愿吧,我該走了,你也該走了,這里若是毀了,我的話必會實現(xiàn)?!悲倳f著就朝另一邊走了下去。
看著書生走遠的葉塵突然覺得這個人的背影很強大,張嘴道:“都要走了,可否告知名姓?”
“不必!”扔下二字之后,便看不見了蹤影。
果然有趣,葉塵心道,我也該回去了,不然說不得這里就會被葉風流夷為平地。在觀潮寺內(nèi)上了一炷書生帶來的香,便走下了那土丘,不過杯盞時間,他便遇到了護衛(wèi)。
見到葉塵的護衛(wèi)驚呼,“我找到少爺了,他在這里!”眾人聞言紛紛聚了過來,他們自然沒有靠的太近,畢竟主仆有別,葉風流表情平靜的看著葉塵,半天才說了一句,“沒事吧?”
“一切都好,受益匪淺!”葉塵笑道,這一次確實受益匪淺,而且他相信很快就會有人從哪沉潭中露出腦袋。
葉風流皺著眉頭,怎么跑到這里來,還能受益匪淺,難不是塵兒受了什么刺激?又瞧了一眼,他眼睛清澈明亮,絲毫沒有渾濁,并不像是受了刺激。
孟晉中道:“將軍,既然少爺找到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時辰也不早了?!?p> 葉風流點了點頭,看了看天空道:“確實不早了!”指著幾個護衛(wèi)說道:“你們幾個跟著少爺,你們幾個去前面探路!”
有了命令,那些護衛(wèi)自然遵從,護著葉塵。
……
夜色漸上枝頭,豪門庭院內(nèi)竹燈通亮,時不時還有護衛(wèi)游走巡察,房屋百余間,唯有一間燈火優(yōu)勝。
房門被輕輕推開,竟沒有聽到一絲吱呀聲,一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走進了房間,同時門被輕輕扣合,他走路很輕,腳下沒有絲毫聲響,院外的護衛(wèi)三五一行交叉巡視,想要無聲無息的進入到這里,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此人武功高強,輕功稱絕,沒有引起那些護衛(wèi)的警覺,二是府內(nèi)眾人皆認識那人,所以見怪不怪!但很顯然,他并不是二者。
“來了?”更奇怪的是屋內(nèi)那人似乎早就知道了他要來,端坐在書桌前,提筆描摹。
“是!”黑衣人很是恭敬,二人身份也相差懸殊。
“有什么事?”
“今日申時,葉風流率一隊人直奔城北而去,動因不明?”
“哦,觀潮寺,那么晦氣的地方,他竟然會去,真是讓我意想不到,這件事你查清楚,然后報于我!”
“是!”
“這張紙,你就順道送到相國諸葛術(shù)的手里!”他將紙推了出去,自己則站起身走出了房間。黑衣人將那張紙藏在懷里,便悄無聲息的走了。
月如空明,是個好天氣。
“觀潮寺,葉風流?”那人嘴里呢喃著,繼而臉上掛上了一抹笑意。
……
相國府內(nèi),諸葛術(shù)正端坐在書桌前,一雙暮年花眼死死的盯著那紙上的字“入局”!這是要他晚年不得安生啊!
“小心謹慎了一輩子,沒成想到頭卻還是沒能逃脫!”站起已顯佝僂的身軀,拿著那張紙走到了竹盞前引燃,“都是命??!”
紙灰悄然落在桌上,一片一片一片。
咚咚,房門被敲響,諸葛術(shù)忙抽回自己的感慨,緩和心情道:“進來!”
諸葛明月端著一碗燕窩粥走進來放在桌上,后嬌聲道:“爹,這是我熬的燕窩,快嘗嘗!”
“好好!”諸葛術(shù)端起喝了一口,“不錯!”又接著將剩下的全部喝進了肚子,諸葛明月開心的笑了起來。
“爹,女兒今天和郡主去了城外游獵,女兒打死了一只花豹!”諸葛明月說著都覺得自豪,而一旁的諸葛術(shù)已經(jīng)緊張起來,看著自己的女兒,“沒受傷吧?”
諸葛明月站起來轉(zhuǎn)了一圈,“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明天我就讓人把那只花豹處理了,給您嘗嘗!”
“好好,只要你沒事,做什么爹都依你!”諸葛術(shù)臉上洋溢著喜悅,看得出他對諸葛明月的喜愛??伤麉s不知道那只花豹是隨行護衛(wèi)已經(jīng)打成重傷的,她只是站在花豹面前,補了一箭而已。
“那爹你早點休息,女兒就先下去了!”
“去吧!”諸葛術(shù)臉上滿是慈愛之色。待房門再次閉合,他臉上立刻又是一副愁容。
……
宮墻之內(nèi),小皇帝宋天麒坐在御書房內(nèi)看著文卷,桌上還擺放著幾樣精美的糕點。
“善均,你說護國公帶人去觀潮寺作何?”宋天麒放下文卷看著一旁站著的善均。
“無從猜測,我認為這事應該去查查,畢竟葉風流這頭狼不好對付!”
“對我們來說不好對付,對他們難道就不是嗎?與其我們費力不討好,還不如讓他們先幫我們放一把火?!?p> “陛下這是坐收漁利?”
“不錯!這盤棋已經(jīng)開始了,只不過我要做這下棋的人。”
……
這一日,京都內(nèi)所有顯貴都知道葉風流氣勢洶洶的去了城北,但卻沒人知道他是因為什么原因,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葉風流身上,沒有人注意葉塵,甚至京都內(nèi)一半的顯貴都不知道葉風流還有個小兒子。
這一場局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