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微微有些生氣的臉龐,但生氣歸生氣,眼神中還是映滿了擔憂。
“小火人,你怎么跟來了,不怕被我這個殺人兇手連累嗎?”小魚說話有氣無力,面色比之前還難看幾分,便知她此刻有多難受。
燚炎感到小魚內(nèi)息平穩(wěn)了許多,便收了手,道:“起初,我還真有些懷疑,以為方沐飛發(fā)現(xiàn)你的真實身份,你才痛下殺手,但以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算沒有剛才那一劍,沒有身染散魂水,怕你也傷不了方沐飛。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魚搖搖頭,“我也不知,從藍霧森林回來的路上便如此,本想著怕被他們發(fā)現(xiàn)我是妖,出來躲躲,誰知道會有這種結果。我沒事,休息下便好,這是你借給我的鞭子,還給你。”
燚炎接過小魚遞過來的鞭子,面上沉得似要滴出水來,“你到底知不知道妖沾了散魂水會魂飛魄散,你到底知不知道死為何物!”
“世上萬物,終有一死,又有何懼~”小魚想了想,繼續(xù)道:“不過剛剛,我真的有一瞬間是后悔的?!?p> “真是胡來!”
燚炎向來謙謙君子,言語之間盡是溫和,如此強硬的態(tài)度,饒是此時受傷難受的小魚看了,也不禁笑出了聲,“小火人,你生起氣來還挺可愛的,話說,你到底是什么人?嗔羽見到這鞭子之后,態(tài)度立馬就變了,還稱我為什么……月守大人,是你嗎?”
“月守……”聽到這個名字,燚炎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深遠的回憶之中,許是太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乍然聽到情緒不可能不激動,悵然若失,一聲長嘆,嘆盡無奈與思念,“竟然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久到我都快記不得她的音容樣貌了?!?p> “是你的朋友嗎?”
“摯友……”
小魚不解,追問道:“既是摯友,如何會記不得她的樣子?”
“眾生界滄桑變化,從前不覺得,如今看來,漫漫歲月若無人相伴,倒不如入了輪回忘卻一切來的痛快,時間一久,久到忘了不想忘卻的,卻對以前的人和事更加懷念?!?p> 小魚聽到這里,只覺感同身受,卻又不全都認可,笑道:“既然活著,便不要想那么多,就算忘了,那個人也活在你的回憶之中,終究你們還是朋友嘛~”
燚炎一下子笑出了聲,他是不明白這個初入世事的小貓妖哪里來的那么多道理,自己聽后竟然真的有些釋然,“就你懂得多,你這傷口需要處理一下,不然一會散魂水侵入五臟六腑,就不好辦了。你呀!明知道上邊灑了散魂水還自己撞上去,老好人也不是這樣當?shù)??!?p> “三平師父教我的法子,本可以很好地控制體內(nèi)的靈力與妖力的流動,誰知體內(nèi)有一股妖力不受控制地一直亂竄。還有!我是不想讓小南為難,可我也不是什么老好人,李諭如此害我,定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拉我做替死鬼,此事我是定要討個說法的!”
燚炎看小魚氣鼓鼓的樣子,也是頗為無奈,“行了,先別說那么多了,未免再生枝節(jié),先找個僻靜之地,我再替你處理傷口上的散魂水?!?p> 小魚勉強從嘴角咧出一個大大的微笑,解釋道:“其實沒你想的那么嚴重,我有意壓制體內(nèi)的妖力,只待散魂水藥效一過便無礙了。”
燚炎更無奈了,小魚說的固然沒錯,但誰又知道散魂水的效力到底可以維持多久,但也不好再說什么,打橫抱起小魚準備離開。
這時,平常本該幾乎無人經(jīng)過的林子深處卻傳來了腳步聲,燚炎粗粗聽了下,大概三個人,正朝自己的方向急速趕來。
不過轉眼的工夫,已有三個藍衣男子立在了能與自己互相觀望的位置,盯著自己和小魚看。
小魚身形本就嬌小,如今慘兮兮地被燚炎公主抱抱在懷里,更是惹人憐。
符南竹見這個樣子,滿心的愧疚與心疼一下子涌了上來,忙上前看小魚到底怎么樣。
聽小魚說自己并無大礙,也沒有責怪自己,符南竹安下心的同時,愧疚之情卻愈發(fā)濃烈,對李諭的厭惡更是被頂?shù)搅藰O點,沒好氣地對李諭說道:“李諭,你不是來道歉的嗎?快點啊,小魚就在這,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看你還能耍什么花樣!”
看李諭杵在原地不動彈,語氣更是激烈了幾分,“你不是說她是妖嗎?你不是說她殺了人嗎?你睜大眼睛看清楚,她是妖嗎!是嗎!”
“道歉也要確定她不是妖之后!”
李諭如此說道,趁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提起執(zhí)炎劍沖向小魚和燚炎。
燚炎抱著小魚行動有些遲緩,下意識背過身將小魚護在懷中,誰知小魚反應極快,噌的一下從燚炎懷中滑了下來,一個轉身的瞬間已在自己和燚炎身前張開了那淡綠色的結界,如當時護著符南竹一般將燚炎護在了身后。
小魚顯然是心情不好的,在燚炎觸碰到結界的剎那,小魚猛然發(fā)力,將李諭連人帶劍彈出老遠。
如此這般小魚猶嫌不足,還想繼續(xù)逼上前,卻被燚炎一把扯了回來。
小魚這才回過神,再這么打下去,怕是妖力又要壓不住了,但仍是一字一句警告著李諭,“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不代表我怕你,之前不過看在小南的份上懶得與你計較,我小魚,不是什么信男善女,睚眥必報才是我的風格,你最好不要再招惹我!”
李諭沒有接話,倒是意味深長地勾起了嘴角,這種笑容總會讓人覺得好像還會有什么事發(fā)生。
小魚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然而還未來得及思考這預感來自哪里,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已經(jīng)捂著胸口的劍傷跪倒下去。
符南竹見狀一下子便急了,剛要上前,手臂卻被人死死抓住,動彈不得。
符南竹掙扎無用,只好回過頭向白皓投去疑問的眼光。
白皓卻惋惜地搖搖頭。
符南竹眼瞧著小魚胸前的那道劍傷隱約冒出黑色的霧氣,一股妖力逐漸在林子中彌漫開來,這樣的場景御魔署中哪有人會陌生。
散魂水正在強行對妖力進行驅(qū)散。
“小魚,你……”后邊幾個字符南竹終究沒說出來,任憑話語卡在喉嚨,干澀的難受。
李諭看著這樣的情形倒是頗為滿足,一切都如自己所料,小魚是妖,如此一來,方沐飛之死她定然脫不了干系,前幾日在御魔署內(nèi)投放妖毒的也定然是小魚所為。
“妖孽,差點就被你騙了,還我?guī)煹苊鼇?!?p> 李諭如此叫嚷著,手中一抖,劍被提起,向小魚揮了過去。
小魚是沒有力氣反抗的,但燚炎怎會坐視不理,憤然挺在了小魚身前,與李諭撕斗在了一起。
執(zhí)炎劍,聽名字就知道,火系武器,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講,可以說是御魔署中除了了忌長老的淬烈最強的火系武器了。
而燚炎,被小魚稱為小火人也不是沒有道理,除了名字全由火字組成,他所使用的也都是火系法術。
兩道火光撞在一起,場面不知多火熱。
縱然李諭手中有兵器在手,但在燚炎面前倒也沒占到便宜,反而是被燚炎逼的不得不后退,直到被逼到了白皓身后。
說真的,堂堂御魔署長老的入室弟子,手中又執(zhí)利器,此刻被自己口中的江湖騙子打的找不到北,不知道有多丟人,特別是在白皓和符南竹面前。
李諭心虛地瞄了身旁的白皓一眼,滿眼的不甘心,心一橫,提著劍又沖了過去。
怎么可能,自己從小被御魔署的執(zhí)紀長老收作入室弟子,掌門更對自己青眼有加,一直以來自己都是御魔署里的佼佼者,被眾御魔署眾人所羨慕,擁有著師父給親自擇材打造的執(zhí)炎劍,學著比其他人更加高深的御劍之術與御魔之術,怎么可能打不過眼前這個人。
是啊,執(zhí)紀長老也只是執(zhí)紀長老,不是掌門,他的徒弟再怎么努力也不會是掌門,也永遠學不到御劍長老的一身絕學,所以,他沒有白皓那么眾望所歸,永遠低白皓一頭,永遠得不到九畫的芳心。
可是,符南竹,明明有著御劍長老作師父卻不懂得好好利用這先天的資源,去學什么御魔之術,即使是這樣,符南竹在御魔之術上的造詣也是自己永遠也比不上的。
現(xiàn)在,連一個外人也可以如此輕易的欺負到自己頭上,到底……憑什么!
燚炎和李諭糾纏,小魚的狀況卻是愈來愈糟,不知還能挺多久,白皓卻已經(jīng)將凝泉出鞘,直指小魚。
誰知這個時候小魚沒有求饒、沒有恐懼,反倒是冷笑了一聲,“說什么人妖殊途,天理難容,法理難容,不過是你們一廂情愿的說辭,你們看不過眼的就容不下,說到底,人和妖到底有什么區(qū)別,難道就因為你們御魔署的規(guī)定,所有妖就都該死嗎?妖也有感情,也會哭,也會笑,受傷了也會疼,難過了也會傷心,你們口口聲聲說妖害人,難道人類就沒有作惡多端的人嗎!你們?nèi)祟惖降子惺裁戳瞬黄?,憑什么這偌大的眾生界就容不下妖!為什么這世界就容不下一個小魚!”
白皓也猶豫了,但是,他可以不顧御魔署的祖訓,可以違背師父的教導,卻沒辦法不為方沐飛報仇,只能遺憾地說道:“小魚姑娘,如果,你沒有害死方師弟,或許我會放過你?!?p> 這個時候,符南竹上來一把抱住白皓的手臂,懇求道:“師兄,我們沒有證據(jù)證明小魚就是傷害方師弟的兇手,我相信她,師弟絕對不是她害死的,你放過她吧~”
“方師弟胸口的傷就是最好的證明!”
“世界上貓妖那么多,藍霧森林里定然也有,這怎么能算證據(jù)!”
“胡鬧!”
“師兄,你放過她吧,況且你看她,就算你不動手,她恐怕也活不成了?!?p> 符南竹甚至不忍心去看小魚,這個與關姑娘如此相似面容,此刻正痛苦地掙扎著,聽著小魚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符南竹閉上了眼睛。
或許,和小魚的緣分就到這里了吧。
或許,終究是人妖殊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