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連回憶都留不住
何語唐余光看到了他們的眉來眼去，只是面上仍不動聲色。
何旺祖猶豫了一下，放下筷子，慈愛地看著何語唐：“語唐，昨晚你回家了？”
何語唐輕輕點了點頭。
“語唐，我們想了一下。”何旺祖看了一眼蘭秀梅，慢吞吞道：“你們家那房子啊，空著沒有人住也是浪費，你看你今年高二了，再過一年多，就該上大學了，上大學學費、住宿費、伙食費都是很貴的。不如……舅舅幫你物色一個好買家賣掉，賣的錢呢，就給你付學費，還有剩下的呢，將來給你攢著當嫁妝，你說怎么樣？”何旺祖按著昨晚蘭秀梅教他的說辭說完，然后忐忑地望向何語唐，內里還是有一絲心虛，畢竟這件事他是有私心的。
“什么？”何語唐放下手中的筷子，不可置信地看著舅舅舅媽，原來，這就是他們今天晚上一副冰釋前嫌的樣子的最終目的，他們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房子上！
“不行！”拒絕的話脫口而出。那是她爸爸媽媽買的房子，是她和宋宋的家，怎么可以說賣就賣！
“語唐……”何旺祖想說點什么。
“舅舅，現(xiàn)在上大學有助學貸款，我可以去申請，你們不用負擔我的學費，進入大學之后，我可以在課余時間去打工，掙生活費沒有問題的。嫁妝什么的，我也不要，不需要賣房子。真的，我上了大學，就不用你們再負擔任何費用了，不要賣掉房子……”
聽了何語唐的話，蘭秀梅瞬間變臉，將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扔，用尖細的嗓音說道：“喲，何旺祖，你聽聽人家這說的什么話，我們養(yǎng)她這么多年，現(xiàn)在長大了，翅膀硬了，人家要跟我們沒關系了，聽到了沒，人家早就計劃地好好的，不需要我們了，我們還上趕著湊什么勁兒啊?！?p> 蘭秀梅永遠有這個本事，將好端端的話陰陽怪氣曲解成別的意思。
何旺祖尷尬地撓撓頭。
何語唐有點無力，但還是好聲好氣解釋道：“舅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怎么不是這個意思？你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學費公交費書本費什么不得用錢，我們賣房子，那也是為了你好！你現(xiàn)在倒好，說什么上了大學就不再需要我們了，你不就是嫌棄我們嗎，翅膀硬了，把我們利用完了，想一腳踹了！”
蘭秀梅越說越離譜，何語唐臉色越來越難看，舅舅那些說辭，是站不住腳的，當年收養(yǎng)他們，爸爸媽媽的存款被蘭秀梅拿回娘家給自己弟弟娶了媳婦，那個司機的五萬賠償款她用來置辦了新的家具，剩下的也不知道花到了哪里去。這一次，她不知道他們是又哪個地方需要錢，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父母遺留下來的房子上。
“舅舅……”何語唐望向何旺祖。
何旺祖心一軟，剛想開口，又看了看蘭秀梅使來的眼色，狠下心道：“語唐，你還小，很多事情不懂，生活中需要用錢的地方有很多，賣掉房子也是為你好，我們都是在為你早作打算。”
“舅舅，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同意賣房子的，那個房子是我的家，它完完整整的在那里，對我才是最好的?！闭f完，何語唐看了蘭秀梅一眼，也不再吃飯，起身直接回屋里去了。
何旺祖看著蘭秀梅：“你看，這……”
何語唐看蘭秀梅那一眼，仿佛已經(jīng)洞悉了她的意圖，讓蘭秀梅又羞愧又憤怒，她同何旺祖說話，卻故意對著何語唐臥室的門扯著嗓子：“她不同意也沒用，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本來我們也就是征求征求她的意見，我們是合法的監(jiān)護人，這事兒當然是我們說了算。”
這話一字一句傳進何語唐的耳朵里，她背靠著房門，無力地坐在地上，飯吃了沒幾口，胃，又隱隱作痛起來。因為疼痛，或者又因為委屈，眼淚，又簌簌地落了下來。最近好像總是在哭泣，何語唐抬起手，擦掉淚水。
明明只要再熬一熬，再堅持一下，這樣的日子，就可以看得到頭了。為什么還要剝奪她最后的東西，難道這一生，她所有摯愛的人都留不住，最終，連回憶都留不住嗎？
第二天早上，何語唐將書包塞得鼓鼓囊囊，早飯也沒吃，說了句：“這幾天學校加了晚自習，我住家里?！北阕吡?。
蘭秀梅端著一盤咸菜，重重往桌子上一磕：“你看看她那樣子，跟誰欠了她幾百萬似的。”
何旺祖嘬了一口熱粥，安慰她“小孩子嘛，耍點小脾氣也是正常的。”
“哼，何旺祖，你倒是說說，自從我嫁給你，啊，跟著你受了多少氣，自從你姐去世，我給她拉扯兩個孩子，一個被人接走了，連個信兒都沒有。一個討債的，天天在這兒給我甩臉子。你說，我當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了！”
“嘿嘿，哎，別生氣了，你受委屈了。”何旺祖一看媳婦真生氣了，放下筷子拉著她的手討好道。
蘭秀梅扭著身子甩開何旺祖的手，扭著臉道：“我不管，這次賣房子這事，你說什么也得給我辦成了，我兒子必須要上建華小學！”
雖然賣了姐姐的房子何旺祖也心有不忍，但蘭秀梅的話他向來是言聽計從，立刻哄著她道：“好，好?！?p> “所以，我們可以從這個基因遺傳看到，基因有隱形和顯性之分，那么，根據(jù)這一點，我們可以來推斷一下，當爸爸是A型血，媽媽是AB型血，那么……”
講臺上，生物老師繪聲繪色地講著課，悅耳動聽的女聲傳到何語唐的耳朵里卻斷斷續(xù)續(xù)地無法匯集成她要表達的意思，胃部的抽痛越來越厲害，她騰出左手用力頂住，握著筆的右手顫抖著，筆尖在書本上留下不規(guī)律的圓點。
“好，誰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同桌馮程程弱弱地舉起了手。
老師的視線劃過全班，看到一個從未舉過手的面孔，印象模糊到她都不記得這個女生的名字：“第四排那個女生，你來……”
“老……老師，我不是回答問題，何語唐好像有點不舒服?！彼噶酥干砼缘暮握Z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