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流浪者和薄荷味少女之《大話西游》與《西游記》

　　《大話西游》與《西游記》

　　關上電腦，楚川端著一杯牛奶走到窗前。此時已經(jīng)是夜晚9點，從窗戶往外，能看到正門入口的白墻上在放映《大話西游》。借著露天電影的光亮，院內(nèi)景觀一覽無余。正對著入口設有露天休閑吧臺，吧臺上放映機投射的光束像是秀場T臺，集萬千目光于一處。四周恰墻角栽種著各色綠植，左側墻面上是用毛筆寫下的倉央嘉措的詩，右側是一封周恩來寫給鄧穎超的回信。這一四方小院，一到夜晚便有精靈施下魔法，來自天南海北的人，在這里歇腳；漂泊山河湖海上空的心，在這里暫停。或偶遇一知己，秉燭夜游；或靜坐一隅，獨自小酌。

　　看著下方院墻上放映的電影畫面，紫霞仙子和夕陽武士在城墻上擁抱，戴著金箍的孫悟空轉身落寞離去。

　　“那個人樣子好怪?！?p>　　“他好像一條狗?！倍谴扒暗那嗄甑吐曊f出，幾乎與熒幕上的紫霞仙子同步。

　　“他好像一條狗?！睙赡簧系南﹃栁涫炕貞?。

　　關于《大話西游》，記得第一次看是在學生時代的某次活動課，似乎自此以后總能在寢室、清吧碰見有人重溫這部影片，在微博和微信公眾號上也會刷到一些經(jīng)典片段。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偶遇《大話西游》，每次看完都會有不一樣的感想，關于夢想，關于愛情……不同于《西游記》原著的書或影視，看完《大話西游》后人大家的視線多聚焦于“孫悟空”這一角色，不僅植入了影片制作者和觀眾的解讀，也能從中找出原著中斗戰(zhàn)勝佛的影子。

　　原著中的“孫悟空”是未加調(diào)味的燒刀子，酒味濃烈，入喉似火燒。在同行的師徒四人中，在與之眾多妖魔打斗中，在與佛祖和天庭的對峙中，只一眼，游移的目光便被定在毛臉雷公嘴有著“美猴王”之譽名的石猴身上。皆因他有敢與佛祖對賭且不懼天兵天將的勇氣，翻越千山萬水拜師菩提祖師苦學三年的堅毅，為花果山群猴探險水簾洞打敗混世魔王的義氣與責任感。

　　星爺演繹的“孫悟空”則是一杯瑪格麗特，他的愛情剛入口是龍舌蘭酒的火辣，瞬間被青檸的溫柔沖淡，余味則是淡淡的鮮橙，經(jīng)過了短暫的熱烈，此后留下淡淡哀思?，敻覃愄氐柠}邊，好比是紫霞仙子在至尊寶心里流下的那一滴眼淚，自落下起永不蒸發(fā)、永不干涸，淡淡的咸苦悠長而又寂寥。

　　無論是原著，還是后人再解讀，“孫悟空”來自世間浮塵里的你我他，故而有所共情之處。

　　電影結束后，楚川戴上眼罩躺在床上，耳邊是音響傳來低沉的歌聲。想起與小橋的相識，31歲年紀的青年，第一次有了想象共白首的對象。

　　耳邊是一曲終了的短暫靜止，楚川將眼罩摘下，摸起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光亮帶來的刺激，使得他條件反射瞇起雙眼。緩了一下才繼續(xù)操作手機，點開微信給好友“小橋”發(fā)送消息。

　　“看到你也打算1月去日本，正好我1月有去日本采風的工作計劃。會說日語的行走鏡頭，這個玩伴不知符合條件不？，”

　　看了下時間23：45，心里感到懊惱，快深夜12點了，會不會打擾她。

　　“哈哈，可以的。有個廣告公司的朋友也是為了工作，準備去日本旅行放空大腦找找創(chuàng)意靈感?！?p>　　“不過她的休假時間還沒確定是1月，如果是的話，到時候就是三人行哈?！?p>　　“ok，對了，我這里有份日本旅游攻略，是在日本留學的同事自己弄的，美食景點都有詳細的介紹，上面還有購物指南，我發(fā)你看下?！?p>　　“好呀，不過美食更有吸引力，一直想嘗遍日本各地特色拉面。我和朋友都不怎么愛在旅途購物，輕裝帶胃出行~”

　　“愛吃日式拉面是不是受日漫中的美食影響？”

　　“bingo，不僅是動漫，但凡是影視中的美食，我都完全沒有抵抗力。要不要接受一波安利？”

　　“可以，我之前一直在看《孤獨的美食家》?！?p>　　“我也在看，已經(jīng)更新到第八季了。有愛吃的美食就永遠不會孤獨?！?p>　　“是的，劇里大叔認真生活的態(tài)度很難得?！?p>　　“《愛吃拉面的小泉同學》、《宅飲》、《和歌子酒》……這幾部是最近在追的番?！?p>　　“看出來了。”

　　“？什么”

　　“看出你不僅愛吃拉面，還喜歡喝酒。”

　　“嗯吶，找個舒適的角落喝點小酒，感覺超級好?！?p>　　“那倒是，不過現(xiàn)在只敢和朋友小酌幾杯，以前應酬喝太多傷了胃?！?p>　　“其實我以前是滴酒不沾的，喝酒算是今年新增加的愛好?！?p>　　“也是受動漫影響嗎？”

　　“是去年跨年去清吧看到調(diào)酒師正在調(diào)一杯瑪格麗特，感覺像是魔法師在調(diào)制藥水，尤其是沾鹽邊的那一下突然觸動了我，口感也很神奇，?！?p>　　“是瑪格麗特？”

　　“是的是的，第一杯雞尾酒簡直打開了我的美食新世界，現(xiàn)在也會在家學著調(diào)制一些簡單的雞尾酒。”

　　“實不相瞞，我也是個有兩年兼職調(diào)酒經(jīng)歷的調(diào)酒師。平常朋友聚會都會調(diào)上幾杯。要是有想學的可以找我?！?p>　　“[羨慕]請問調(diào)酒師川還缺朋友嗎？能喝上親手調(diào)的酒的那種?！?p>　　“哈哈哈，難道我們現(xiàn)在不算朋友嗎?！?p>　　“[墨鏡]”

　　……

　　凌晨1點半，屏幕兩端的人放下手機進入睡眠。

　　或許是因為晚上看了《大話西游》，這夜夢到少年時在家中看老版《西游記》的場景。夢中的《西游記》出現(xiàn)《大話西游》的某些場景，而自己則變成了唐僧坐下的白龍馬。待有些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半睡半醒間，只覺夢里夢外夢浮生。

　　楚川年少尚未離家時，家中弟妹一到暑假就守在電視機前看《西游記》，在一遍又一遍的旁觀中漸漸熟悉了全部情節(jié)。大抵是重復看的次數(shù)太多，在對西天取經(jīng)一路的經(jīng)歷達到信手拈來的程度后，楚川一度最感興趣的是白龍馬，在某次課后作文中，他以白龍馬為主角寫過一篇神話故事，字數(shù)以當時的格子作文本來算長達十多頁。得益于影視劇和原著中對白龍馬著墨并不多，留給他的想象空間反而更大。那篇文章以白龍馬為第一視角，講述在西天取經(jīng)結束后，任務完成的白龍馬在寺廟聽了一月經(jīng)書后，決定再走一次西天取經(jīng)路，拜會曾經(jīng)有過交集的那些妖怪。

　　而對于最富吸引力的孫悟空這一人物，同齡人所表現(xiàn)出的是喜愛，這種對角色的喜愛來自對沖破枷鎖的勇氣的欽佩，以及由此生發(fā)出對自由和未來的向往。彼時少年的楚川對這一人物所持有的真切態(tài)度，是困惑。

　　“困”是因為他對孫悟空這一角色感興趣，想要讀懂人物一言一行的因果關聯(lián)。好比是久坐湖邊垂釣，與其說是等待魚咬鉤前，倒不如說是被魚困在湖邊?！盎蟆眲t是因為以當時他的閱歷無法形成獨立的觀點，以及為自己的行為提供參照。在不能理清自己的思緒時，坐在辯論臺下無法投出理智的一票，而是成為在正反方的疾風暴雨中一株野草，堪堪站穩(wěn)步伐且還在左右搖晃。

　　現(xiàn)在的楚川不再有這種困惑，因為他已經(jīng)不再急于證明自己，不再將自己的人生看做尚未完成的拼圖。此時的他，將自己看做是一本空白筆記本，字里行間的一切都是由本人書寫，紙張上的一筆一劃皆不容外人置喙。筆記本記錄過往的一切，推演未來的各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