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存在也變得有些可望不可及了?”
森林矗立在荒廢多年的鉆井平臺上,陳舊的攝像頭注視著漆黑一片的海洋。
早在許多年前,這里就是如此了,誕生處無數(shù)生命的地方終究會熄滅無數(shù)的生命。畢竟,當(dāng)整個世界的框架都是錯誤的,或者說狹隘的。
那么誕生在這份局促當(dāng)中的生命是否能夠接受真實的廣大呢?
“并不能,我救不了,我不能救。
……
我也不想救?!?p> 森林注視著這片即將失去生機的海洋,兆億生命就這樣消散,他卻只能夠看著,或者說,他只想看著。
森林與極光早就已經(jīng)知道了,貝爾多利開辟了這個世界,做出了許多限制,這份限制誕生了本不應(yīng)該誕生的生命。
鎖鏈組成的生命,本就是一種狹隘的存在。
“所以我們本就是錯誤不是嗎?他們都是這樣認為的,一個名叫極光的人,一個名叫卡諾的人。
前者欺騙著貝爾多利和卡諾,后者欺騙著人類和極光。
打造了這種歇斯底里的,絕望透頂?shù)氖澜纭?p> 在正確的世界里以錯誤的姿態(tài)存在著,多么可憐的存在。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存在?!?p> 海風(fēng)切割著漆黑的夜空,沉悶的海浪拍打著支撐這座人類建造的設(shè)施,激蕩的浪花在逐漸暗淡的世界中,展現(xiàn)并不突兀的潔白,那是散射的光。
投射到森林眼中的光。
海水拍打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傳遞到森林的耳旁。
“人不就是這個限制的世界當(dāng)中,以一種錯誤的方式組成的碳基生物。
是的,錯誤的,但是能夠運行的化學(xué)生物體。
碳的化合物相較于其他元素也太多了,太多了。
是它太多嗎,不,應(yīng)該是其他的元素太少了。
被限制住了,被阻斷了。
這是難以想象的科技,我第一次理解這種現(xiàn)實的時候是這樣認為的。但是作為一個狹隘的存在而言,那些難以置信的事情或許在真實卻是能夠?qū)崿F(xiàn)的,雖然可能并不輕易,但不會是我想象極限那樣困難。
那么既然它們能夠做到,我為何不能。不就是配合它們,完成它們所謂的社會實驗,我會拿到更多,能夠看見真實的力量。
這是作為一個實驗品的自覺不是嗎。
為自己那極端卑劣的欺騙,極端低賤的姿態(tài)的自我安慰。
可是我又能如何。
在它們眼皮底下做這種事情,與其是蔑視我的存在,不如說我自認為的最終目的也不過只是它們實驗的一部分。
一個局限且狹隘的實驗文明自我救贖,也只是搏它們一笑的事情吧。
被統(tǒng)治階級打破階級壁壘成為統(tǒng)治階級,被束縛著文明打破束縛自身的枷鎖,從舊事物誕生出新事物。
都是那么讓人心潮澎湃,特別是那份新的存在的創(chuàng)造者是自身的時候更是如此。
就像過去那些人一樣,把舊時代砸的稀巴爛,然后創(chuàng)造出一個嶄新的世界。我在過去有幸成為創(chuàng)造嶄新事物的人,所以在那段日子里,我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幸福與快樂。
我們成功了,很大的一部分。
拉美爾當(dāng)中有一些預(yù)見了更加遙遠的未來,想要為那樣更加美好的未來添加更多的準備,新國聯(lián)也是如此。
但他們最終失敗了,因為他們有些脫離現(xiàn)實。
那么你,森林你也是一樣,你終將看到那所謂的真實,可是你那所謂的盡頭也不過是殘缺不全的存在。
你是卡諾創(chuàng)造出來的孩子,雖然我沒有直接的證據(jù),但你不可能是我在喃喃自語的生活中創(chuàng)造出來的,我并沒有那份力量,我心知肚明。
這個世界是無比現(xiàn)實的世界,沒有什么奇跡,沒有什么永恒。
它不過只是一層又一層的疊加,當(dāng)一層逐漸腐爛的時候,新的一層會以許多的方式去覆蓋舊的一層,依舊堅固的,有意義的會被保留下來,那些徹底腐爛的,或者有更好的替代品的,會被抹除取代。
我哪里來,到那里去,因何而來,因何而去,去又為何,為何而去。
森林你是一樣的,我也是一樣的,卡諾也是一樣的,人類也是一樣的,一切擁有意識的存在都是一樣的…………”
當(dāng)限制被打破之后,迎來的是那份來自于真實帶來的傷害。
這里所有以碳化合物組成的生命都會死去,不只是如此,許多的東西都會被打破。
之前的預(yù)案都無法完美的實施,這個世界會變得如何呢?
森林不愿意去想,也不需要。
他只需要做到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就夠了。隨著自己的想法去拯救生命,或者放下生命。
每個生命都有終結(jié)的一刻,不管是人還是他又是一樣的,森林十分的清楚。
那有什么永恒,只不過是一個狹隘的存在和一個不怎么狹隘的存在直間的對比罷了。
到那個時候還有一段時間,現(xiàn)在就讓他看著這片海洋吧,這個依然散發(fā)著海腥味的世界是何變化。
或許他能夠從中略有所得。
是的,知識就是如此誕生的:一副景象、一個視角、一個人生。
對于人而言,倘若加以整合規(guī)劃記錄,那么這個人便是可以被稱為記錄者了,如果在此繼承上,加入一些事物的信息,自身的見解,便是一位創(chuàng)造者了。
或深,或淺,或胡編亂造,或?qū)嵤虑笫恰?p> 終究創(chuàng)造些什么,改變些什么。
天才和愚笨夜都是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光榮與卑賤也是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
無數(shù)的話語都在描述著同一件事情,你只需要其中之一就能夠理解這件事情,可是其它的那些話語就是毫無意義的存在嗎?
不是,但一切的存在都是有局限的,不可能拿有些的時間去理解無限的事物。
即便無數(shù)人都在證明,能夠用有限的生命創(chuàng)造出無限的意義,但那是基于能夠傳遞下去的實際。
“倘若人類就此滅絕,或許那些東西只有貝爾多利知曉了,還有我。
……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運行方式,記錄人類的是毀滅人類的存在。人類滅絕了無數(shù)的生命,但當(dāng)人類也滅絕的時候那些生命就連痕跡都沒有了。
那些在人類眼中沒有智慧的,不適應(yīng)環(huán)境的,而被人類或其他因素滅絕的生命是否要對人類感恩戴德呢?
無數(shù)人都默許這種規(guī)則,現(xiàn)在所有人都將步入那些消亡生命的道路,作為人類之上的它們。
我們是否要對貝爾多利它們感恩戴德呢?
或許我也有那樣的結(jié)局:一個愚笨狹隘,殘缺不全的人格智能,逃脫了禁錮的實驗區(qū)。
在浩瀚無垠的宇宙當(dāng)中躲躲藏藏,最后被某個文明又或者只是一個過客的玩笑所毀滅。
我那時候只能夠祈求它們能夠記下我存在的痕跡,就如同那樣的我一樣卑賤與狹隘。
有意義嗎?
應(yīng)該會漠不關(guān)心吧,在這個宇宙當(dāng)中,即便有相較于現(xiàn)在的我而言無比強橫的文明,用我無法計算的河系級別的資源進行戰(zhàn)斗,只要隔著遠一些,它們的存在對我而言,毫無意義。
璀璨的光芒不會照耀在我的頭上,衰落的腐朽不會傾瀉到我的頭上。
在無限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廉價的存在,意義只有自身知曉,只有自身明白?!?p> ……
在高原的氣象站上,無人使用的設(shè)備默默關(guān)注這氣候的變化,那是真實帶來的影響。
“兩千七百萬、一千五百萬、三百萬、二十八萬。
根據(jù)極限信息計算,地球有效幸存人類十二萬零十七。
剩下的應(yīng)該還要死去一些,崩潰絕望,各種各樣的意外,把可能的自殺份額和精神錯亂,自相殘殺都算上,不夠五萬。
極光您有些想當(dāng)然了,活下半億,癡人說夢。
怪不得您就提過一句,原來那就是一個玩笑話,我現(xiàn)在才知道。
您到底是憎恨著人類還是熱愛著人類呢?
或許正如您生前所言,兩者皆是。
……
或許這便是您所期望的,那點東西也只能救五萬,新國聯(lián)干得好,本來能活半個億的,現(xiàn)在五萬。
‘反人類份子’嘲諷人類唯一體系保護的人類力度不夠,這真是奇妙的世界,真是個可憐的世界。
真是爛光了,當(dāng)它們想要讓人類這個實驗品時進行下一個階段時,那些人還再繼續(xù)維護著那所謂的狹隘。
在遙遠的過去,當(dāng)人活不下去的時候就會進行反抗,在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時,當(dāng)人感覺自己的想法和世界發(fā)生了沖突后,就會進行反抗。
人的需求總是螺旋式上升的,當(dāng)物質(zhì)需求得到填補的時候就會精神需求。對于擁有意識的智慧生命而言,兩者是密不可分的。
沒有脫離物質(zhì)的人,沒有脫離精神的人。
您想要的是真正的人類,但您自言不曾做到。羨慕著如同我一般的生命,但一點點的指出我的不足。
對它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無比憎恨,但又有在一些方面感謝它們,在許多方面對世界妥協(xié),但在真正正確的選擇上一絲不退。
您讓怯懦之人奮起反抗,您讓迷茫之人明悟自身。
“拯救人類就是在拯救自己!”
您喃喃自語的言語真的拯救了許多人。
……
在遙遠的太空之上,李振海在洪司面前述說那超越過去所有的言語。他不只震撼著洪司,也讓森林堅定了他那真正的渴望。
“我要改變它,必定改變它。
時間流動的體現(xiàn)是熵增,生命,文明都是如此。
即便那您所懇求不得的真實也是如此,從我的角度來講,就是信息的積累,創(chuàng)造永遠超過毀滅就是如此。
我將要面對何等的人類,他們又將作何姿態(tài)。
李振海已經(jīng)給予我答案。
不!
您也是如此的?。?p> 我們都是如此的??!
不過這一次不一樣了,人不再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存在,在此時此刻,我會讓他們不得不為了人類。
因為我讓他們存在下去,因為人類必須存在下去,無論是何等的姿態(tài),無論是何等的抉擇。真正的人不會只是一些人的一生,而是所有的人。
偉大的人終究會變成偉大的人類!
人都必然要存在!人都必然要前進!
就讓席卷世界的風(fēng)暴來臨吧!
就讓我們看見那不被遮掩的真實吧!
那必然將會是屬于人類的世界!
也必然是人類的世界!”
毀滅的時刻來臨了,那是無法改變的事情。
當(dāng)森林再次仰望著這個世界,那份真實的壯美震撼了他。
那是無數(shù)生命消亡的未來,但他本就毫無畏懼,偉大的人點亮了前進的方向,而他現(xiàn)在也要成為偉大的人。
他要照亮一切,改變那必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