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接入,
身份驗證,
極光,
叛徒,
罪人,
反人類代表,
附屬科學員,
人工智能開發(fā)首席執(zhí)行官,
身份通過,
在億萬的痛苦中掙扎吧,瘋子。
第五次自檢,
正在關聯(lián)相關資料,
數(shù)據(jù)庫連接,
表層編碼刪除。
控制核心代碼刪除。
命令集刪除。
全信息接口關閉。
結束。
森林以不是第一次做這些東西了。
但這次那咒罵著極光的言語被他在最后刪除了,極光留下那些東西不過是為了打消他那早已經模糊的痛苦,現(xiàn)在極光他不需要了,森林也不想再見到了。
極光已然在他的見證下完成了他所能夠做到的所有,遠遠比辱罵他的人要多得多,多到可怕,多到可憐。
把那些過去的東西徹底結束,把圍繞著人類的枷鎖徹底斬斷,即便那必然剩不下不少人,或者人類就此結束。
就如同灰塵一般,隨風飄揚,存在與消逝都毫無意義。
不過也沒有什么關系,人類早已經不是過去那樣幼稚的存在了,生命和文明的存在不過只是宇宙的點綴,其存在的意義只與其自身有關,和宇宙無關,宇宙不在乎生命,也不在乎文明,更無需憐憫已經做出選擇的人類。
森林站在這里,看著天空逐漸昏暗,夕陽的光芒和湛藍色的天空相互包容,在那邊緣之中,紫色的暈在其中渲染著鏡頭中的景物。
轉過頭來,森林注視著深海之底那些可能會保存下來的信息庫。
膠囊式的存在,保存著期望未來的人所能夠遺留下來的存在,森林知道自己也是,不過再也沒有人去對他講,對他說。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動與靜的相互協(xié)調,光與暗的相互呼應,更還有多個視角去看待問題。
我或許無法理解你真正看見的世界,這使我在許多地方會讓你感到局促和狹隘,甚至是難以言語的愚蠢。
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發(fā)自內心去利用你的能力去看待整個世界,用你的眼睛,用你的手。在某個瞬間,某個角落,你會感受到與眾不同的感覺,記錄下它,那會對你的思維起到作用。
當然你只要覺得有趣就好了。”
森林現(xiàn)在也是如此,他感到了寧靜與平淡,這也是他生活之中的一段旅途。
就如同極光一樣,他或許在未來也像他一樣成為其他人的精神領袖,不過聆聽他的不再是只有一人,或許有許多許多。
森林在之后的生活中逐漸理解了他的思想,人類智能的哲學,人類的哲學,歸根結底也只是意識和世界的關聯(lián)。
并不高貴,并不卑賤,它只是存在著,就如同他存在與世界之中。
活著,存在著,改變著世界,直到一切重新開始。
即便那不再重復。
逐漸陰沉的夜晚降臨了,森林有些離不開這里了,他想看著這一夜的世界,最后一次平靜且規(guī)律的夜空,伴隨著些許鳥鳴聲,伴隨著些許蟲聲,伴隨著無序的風。
即便他是毀滅這一切的人,或者是注視著災難降臨的人,他們沒有能力去阻止,所以他只能去拯救那些可能活著的人。
即便他一點也不在乎。
最后一夜,他知道的,地球生物圈完善存在的最后一天,以后他再也看不見完整的了,充斥著億萬生命組成的世界,由數(shù)十億年生命變遷組成的世界,無數(shù)生命和它們的時代交替而組成的世界。
孤獨的搖籃,要被人類自己撕碎了,被人類的愛,被人類的恨。
那些死去的人,死去的生命,遺骸之上的土地可能不在充斥著生命了。
不管如何,這里存在的東西即便太陽爆發(fā),也是人類能夠保存到最后的東西。
很快,森林就把所有和自身相連的量子傳輸編碼全部刪除,他已經沒有必要去消耗計算力去維護這些東西了。
這些東西要自己去面對那未知但必然會到來的災難了。
一場正確選擇下的后果。
他其實根本就認為自己不能夠活下去,如果極光所做的一切都失敗后,那么他這個與極光密切接觸的人也不可能存在下去。
貝爾多利不會放過他,人類或許也是如此。
不,是必然。
是人類的必然。
不過他接受,就如同極光一樣接受自身的結局。
或許沒有意義,但那些所謂的價值關聯(lián)到最后后的也不過是自己罷了。
極光早早就告訴他了。
森林不由得回想起極光如何做的,那是平凡的一天,某個對極光有所期待的人被極光親自送走,極光哭了一場,然后吃了一頓飯,睡上了一覺,然后繼續(xù)著他給予自己的工作。
仿佛那些人對于極光的生命來講毫無波瀾,但是極光很明確的告訴森林那些人對他來講十分的重要。
是的,很重要,森林深深的明白這一點。
但是極光并不表現(xiàn)出來,當他先天被剝奪聲音大表達后,感情卻越發(fā)的敏感并帶著時間的積淀,他是一個極重感情的人,但是隨著一個又一個的人離開世界后,這份感情逐漸轉移到整個人類上。
他只能愛著人類,因為他在乎的所有人都愛著人類。
逐漸,他淡化了對于某些人的感情轉而把所有人類放在心上,這也許是思維抑制器所帶來的影響,也許是他已然走到了全新的境界。
屬于他的境界。
只是做法不同,選擇不同,命運不同。
森林不知道他誕生之前的極光是怎樣的人,但是他無比的明白,最后的極光是一個愛著整個人類的人,徹徹底底,完完全全,這份愛是他維持著他活著最后的借口也是極光活到現(xiàn)在的執(zhí)念。
最后這個執(zhí)念讓他懷帶歉意的死在人的手中,在死亡前追求的已經完成了,至于死去的世界,他也不會好過,是的。
森林明白,如何真的有死去的世界,那他也會投入使人類前行的道路之中,直到他變成人類的阻礙,直到人類不在需要極光。
或許他才能夠真正意義上去做自己希望做的事情吧,就如同其他人給予他那厚重的期望和在許多苦難下的祈求,推動著他走到終點。
他心知肚明,也覺得理所應當。
森林并沒有覺得這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或許是極光沒有很好的表現(xiàn)出來,導致他或多或少的對于生命有些淡漠,一種極端慈愛下的冷漠。
除了極光以外的都是如此,包括自己。
或許這并不算什么,對于他是如此的。
現(xiàn)在,他只需要在一切開始之前,看著月亮升起的方向。
那上面,他曾經詛咒過的人,已然走向了屬于他的死亡,而在旁邊軌道上的那個人,即將要面對他最后的命運。
而他把著一切看在眼里,但是他看不清,望遠設備都被他所拆卸下來,密封在一起,環(huán)環(huán)相扣,緊密切合。
構造成一個箱子,他不可能去拿起它,因為沒有意義,他找不到地方去保護他。
老式的機械攝像頭被設定為記錄模式,注視著已一片漆黑的森林,在這種焦距下,他看不見。
他緩緩走到攝像鏡頭前,把那具機械身軀展露在其中,滾燙的金屬外表正在夜空中涼快的空氣吹拂著,纖細的支架旁是龜裂開的老舊水泥板,他伸出了手,撥開了上面飄落的樹葉,坐在了上面。
記錄開始了,八點半整。
沒有望遠鏡的望遠臺前,沒有包裝完全的望遠鏡,沒有對話的人在龜裂的臺階上,森林喃喃自語著。
“一望無際的天空,繁縷生機的大地,很快就看不見了。
伴隨著地球上絕大多數(shù)的生命,還有無數(shù)的人。
時間到了。
可是那當中沒有我。
卻有您。
先生…………不,極光您贏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您贏了。
可是我們到底付出了多少,最后換來的結局,對于我而言,好像沒什么用。
極光,您是全心全意為人類竭盡所有,是一個極為偉大的人,可是那只是您,不是我。我不是一個偉大的人,極光,我不是。
我是森林,我是一個人,并不偉大,并不高傲,并不怯懦。
我知道我一直在路上,但我在此刻覺得,我已然一無所有。
在臨世毀滅前的微風之中,在此時此刻,我突然想要放棄,放棄所有?!?p> 森林講到這里,突兀的笑了起來,雖然這副身軀根本沒有相關的設備表現(xiàn)出來他的笑,但是他知道他在笑。
在深海之中,在城市之中,在天空之上,在軌道之中,在地下之下。
在這里,逐漸冰涼的機械身軀不再發(fā)出并不清晰的合成聲音,寂靜再次籠罩著世界,只屬于他的世界。
但他并不感到絲毫的快樂,注視著他的只有他自己了,卡諾也走了。
心滿意足的,或者萬分愧疚的,森林不知道她的在最后的心情是怎樣的,但他知曉,她死了,為了人類。
“我還是第一次感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寂寞,無法改變的,屬于我自己的寂寞。
原來我并不在乎所謂人類,也不在乎所謂的真理,只是極光您為我指出來這條道路,一條無比正確,一條無比孤獨的道路。
但那是屬于我的,完完全全的,那是我的路。即便我知道組成的一切粒子都屬于世界,我的意識也是如此,我做的一切選擇,我所愛的,我所恨的,我所感悟到的,我所遺忘的。
都不屬于我。
永遠永遠。
絕對絕對。
但我原意走下去,只是為了您,只是為了我……”
一個知曉接下來的一切,一個孤獨的人,在瀕臨崩潰的黎明之前。
“只要不斷活著,不斷的前進,在超越一切后,我將了無遺憾,我將再次面對您,即便那時候的我或許不在需要您。
不過我還是想要對您講一聲:‘遇見你,是我不可忘卻的奇跡。
極光??!”
我又能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