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入平康坊
平康坊就在東市的東北角,從天??蜅W哌^去不是很遠,走快幾步,不到兩刻鐘就到了。
平康坊其實就是一個大型小區(qū),就是所謂的紅燈區(qū),一到晚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是長安城夜間唯一正常開門營業(yè)的娛樂場所。
長安有夜禁制度,天色一黑,鼓聲響起,所有居民禁止出門溜達,否則被巡視的武侯抓到,沒有正當理由,沒有申請夜出的證明,會吃三十鞭子。
當然,店鋪也不準開門做生意,唯獨平康坊是個例外,因為平康坊背后有官方勢力的支持。
李源駕輕就熟的帶著林爽從平康坊的東門進去。跟他們一起進去的還有不少騎馬的男子和馬車。
進去的人多,出來的人基本沒有,說明大家的目的都一樣。
李源給林爽講解,這平康坊的東邊有三個曲,按照方位分成南曲、中曲和北曲三個區(qū)域。其中南、中曲的妓女質量最高,而北曲的質量最差,靠北坊墻根的那些房子里邊住的都是最低級的娼婦,做皮肉生意的,而其他地方的妓女素質都比較高,不可輕薄。
李源還特別提醒,來平康坊玩的客人非富即貴,而青樓妓院的后臺通常也是當朝權貴,最好老老實實守規(guī)矩,否則得罪了那些達官貴人,誰也保不了林爽。
兩人進入南曲,李源目標明確,想都沒想就直奔某棟房子。
來到一棟平房的門口,林爽就納悶了,這房子跟一般的居民房沒什么兩樣,灰墻黑瓦紅柱子,而且門上邊也沒有掛什么“怡紅院”或者“青樓”之類的招牌,就掛了兩個大紅燈籠,湊近一看,有一個小木牌掛在門右邊的墻上,上邊寫著三個字:舒五家。
隱約聽到內院里傳來絲竹之聲。
太普通了吧!眼前這建筑連二樓都沒有!
怎么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妓院這種紅燈區(qū),不是應該更加豪華、更加喧囂嗎?
“李掌柜,為什么這里的妓院都沒有掛招牌?也沒有老鴇龜公在門口拉客?是不是我們來太早了?”林爽忍不住問。
“招牌?這又不是東市西市,不允許掛出招牌,你所說的老鴇龜公是什么人?青樓這種地方是不需要人拉客的,都是熟人之間相互介紹。青樓里待客的人是假母,這小牌上的——舒五,就是這家假母的諢名?!?p> 過了一會兒,李源又補充道:“對了,待會兒進去,你可不要叫我掌柜,直接稱我為李兄就可以?!?p> 林爽的歷史知識受到了一浪接一浪的沖擊,原來不同時代,各種職業(yè)的叫法是不一樣的,就像自己一個店小二,現在卻是叫“店博士”。
“妓”在唐朝也不是一個貶義詞,而是一種職業(yè)稱呼,相當于藝人明星,“娼”才是現代人所理解的“妓女”那個意思。
李源上前拍了拍門,有個穿著綠色衣服的婢女打開門來,然后對著里院喊了一聲:“有客到,兩位貴客!”
婢女帶領李源和林爽穿過內院,來到一個大堂門外,這里有一個小涼亭,里邊已經坐了三個人。
一個穿著金色裙裝,上了年紀,妝容夸張的胖女人笑容可掬地迎上來。
“李郎君,哎呀,您又來捧場了啊。奴家可太歡喜了,來來來,里邊請里邊請,宴席就要開始了,晚一點可就沒位了!”
這位應該就是李爽口中的假母了,諢名“舒五”。
“今晚我?guī)Я死霞业囊晃挥H戚過來?!崩钤粗噶酥概赃叺牧炙?,“小林,這位就是舒五娘,這里的娘子都歸她管?!?p> 舒五將林爽上下打量了一番,瞪大眼睛嬌笑著說:“小郎君好生年輕啊,應該還沒娶親吧?”說著捂嘴笑起來,“這等年紀的小郎君,正是對娘子朝思暮想的時候,來見識見識也好,不過,就算是李郎君你帶來的人,也要按我這里的規(guī)矩辦事,頭回來的新客,得在涼亭里候著,過了文侍那關才能進里屋?!?p> “那是那是,規(guī)矩我懂,那我就讓給他在亭子里候著吧?!崩钤磁牧伺牧炙募绨?,指著涼亭低聲說:“小林,你都聽到了吧,新客只能在外邊涼亭喝酒,待會兒會有侍女過來考新客詩文,詩文過關方可入內,涼亭酒錢是一百錢一晚。你看著辦,我?guī)筒涣四恪!?p> 林爽那個囧啊……
原本兜里有點閑錢,晚上沒事做想來青樓開闊眼界,沒想到竟然有這”破規(guī)矩:你想花錢給美女捧場,還得考試,考試過關才有資格進去。
“好,李兄你慢走,我晚一點就來?!绷炙缓门阈χf。
李源跟著舒五進了里屋,門一開,里邊的音樂聲漏出來,變得更加大聲了,還聽見女子銀鈴般的笑聲。
林爽無可奈何地走到涼亭里,找了個有草席的位置盤坐下來,和另外三個“新人”共坐一桌。
“小兄弟,這么小就來逛青樓?你童試有過嗎?可是童生?”
“呵呵,小子你今年有十六么?毛都沒長齊也來這里喝花酒?!?p> “別干坐著啊,陪兄弟幾個喝兩杯,不會喝就更要喝幾杯了,來這種風月場所,不會喝酒會被人笑話的?!?p> 那幾個人都熱情地跟林爽搭話,大概是很少看見有像林爽這樣十幾歲的少年出現在妓院里,覺得新奇有趣。
林爽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對著他們,被三人輪番勸酒,實在推脫不了,只好喝了小半杯,沒想到這酒一點都不嗆喉,還有一絲甜味,跟飲料似的,讓林爽懷疑自己喝的是假酒。
經過一番交談,林爽知道這三人是來自幽州的同窗同學,他們會聚長安是為了準備參加明年正月的科舉考試,現在處于緊張復習階段,不過緊張之余也想放松一下,所以三個人就商量著來青樓玩一玩。
跟林爽一樣,都是頭一回,所以對于平康坊的種種,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聽聞過一些有趣的傳言。
一盞茶功夫,一個穿著白衣紅裙的侍女出現,三十歲左右,妝容比較清淡,長相還過得去,算不上佳人麗人。
她手里端著的托盤上放著文房四寶。
“幾位客官,奴婢倩兒有禮了。文房四寶在此,請幾位客官賦詩一首并署大名,待倩兒送與都知一閱,被都知點名者可進堂內參加酒宴?!?p> 作詩,這就是考題,而且是唯一的考題。
唐朝的科舉考試內容就有吟詩作對,對于莘莘學子來說并非難事,不過這才華有高低之分,也不是說隨便做出一首詩就能過關的,畢竟人家姑娘在這里做久了,這看詩的目光也會拔高許多。
那三個讀書人,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前后經過一刻鐘,陸續(xù)都寫出了一篇詩歌。
看他們那便秘般的表情,似乎也沒那么輕松,而且有的寫完后還修改了好幾次。
最后文房四寶流轉到了林爽身前的矮案上,其他人都望向他,大概覺得以他這樣的年齡,想要在短時間內做出一篇應景的詩歌是不可能的。
誰想到,林爽一提起毛病就刷刷刷寫起來,一氣呵成,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行了!請娘子速去速回吧?!绷炙瑪R下筆,馬上又喝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