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暮年

　　同一個族群，由一只羊帶領與由一只狼帶領，展露出來的面貌大有不同。

　　成為新首領的阿強，其好勇斗狠的個性逐漸影響到族人。第二年開始便朝臨近的走婚族群發(fā)動襲擊，將這批奴隸治得貼貼服服后，從他們口中得知別的族群的位置，繼續(xù)襲擊這些此前從未交往過的陌生族群。當湖畔小村無法養(yǎng)活這么多人口時，挑選一群族人帶領奴隸在合適的地點建立附屬村，新村需要定期向湖畔小村上貢物資。

　　從代號可知，阿強只是打仗厲害的‘強’，不是多么有能力的首領，否則他的代號就應該是‘阿王’。他看見了剝削奴隸的好處，根本沒多去想，十分單純地認為奴隸越多越好、地盤越大越好、上貢的附屬村越多越好，一旦碰上因奴隸的大量出現(xiàn)而引發(fā)的種種問題，他只知道暴力鎮(zhèn)壓，還是要尋求族群里的智者的幫助。

　　盡管對發(fā)展勢力一事毫無興趣，但萊爾對族群的存續(xù)問題從來都不遺余力，提出了諸如“將與族人有血脈關系的俘虜轉(zhuǎn)為普通族人”、“勞苦功高的奴隸轉(zhuǎn)為普通族人”、“外派建村的奴隸每三年輪換一次”等政策。

　　作為提出奴隸制的人，萊爾自是不會對奴隸懷有慈悲心腸，這些看似給奴隸留下希望的政策，實際上只是為了抹除潛在威脅、延續(xù)這個萬惡的制度。

　　當然，不管來多少修修補補的政策，這種階級沖突無比尖銳的社會制度的本質(zhì)都不會發(fā)生改變，終有一日會被更先進的社會制度取代數(shù)十年時光悠悠流逝。但在奴隸揭竿而起之前，會先出現(xiàn)各種麻煩，這個族群能走多遠都是未知數(shù)。

　　這指的不是外來的麻煩?；蛟S有的族群已經(jīng)在用磨制石器，或許有的族群琢磨出鉆木取火之術，或許有的族群也在搞奴隸制，但毫無疑問萊爾的族群已發(fā)展成這個星球上規(guī)模最大、技術最先進、地盤最大的族群，沒有哪個族群能與之正面抗衡。

　　這個麻煩源于自身。因富裕的生活而遭到舍棄的不止公有制，還有團結(jié)的精神；因富裕的生活而出現(xiàn)的不止私有制，還有腐朽的欲望。

　　阿強的野心不是無限的，當?shù)乇P擴張到一定程度，各個村子上貢的物資和女人填飽了他的胃口，擴張行動到此為止，目光轉(zhuǎn)向族群內(nèi)部。他不僅戀棧首領之位，還不愿意將首領之位讓給自己的子孫之外的人。

　　一邊在‘小王’、‘小強’、‘小叛’、‘小逆’間舉棋不定，一邊以低級的手段打壓族群內(nèi)有能耐有聲望的年輕人，均讓那一個個附屬村變成潛在的叛亂軍據(jù)點，也不知道誰會當下一個大奴隸主。

　　——不過，這些糟心的未來沒有在萊爾的有生之年內(nèi)發(fā)生，當成‘后日談’隨便看看就好。

　　至于與萊爾相關的事情？

　　除了兼職阿強的狗頭軍師外，他一如既往地搞發(fā)明，即便隨著年齡的增長靈性消退，仍然是族群中最不可或缺的那個人。

　　唯一值得提及的是，在阿強開始開疆辟土的二十多年后，有一個被征服的族群有著拿赤鐵礦當顏料的傳統(tǒng)，被萊爾一通研究后搗騰出來‘鐵器’，但受各種現(xiàn)實因素限制，無法正式生產(chǎn)。

　　在生活方面，除了阿美以外，他也跟風上了幾個年輕的奴隸女人，三個女人一共給他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但其中一半夭折。

　　十分遺憾，從‘小平’、‘小凡’、‘小庸’這三個代號就知道萊爾的子女是什么成色，沒能如老首領所愿地將‘智商’順著血脈傳承下去，只能靠親爹留下來的榮耀過一生。

　　———————————————數(shù)十年后———————————————

　　“萊爾，你這老家伙在干什么！快回到岸上來！”邁入暮年的阿強趕到岸邊，朝已經(jīng)站在小船上離岸的萊爾吼道。

　　他會猜忌有些微能力有些微聲望的年輕人，卻不會猜忌能力和聲望遠在自己之上的萊爾，因為他再怎么腐朽，也不會忘記首領之位是如何來的。

　　現(xiàn)在他是出于百分之一百的關心，前來阻止自己的老伙伴送死！

　　“阿強，這是我最后的發(fā)明‘船’，比木筏更安全，能攜帶更多的食物和工具，肯定能走得更遠。”同樣已走過人生的光輝時段的萊爾，大聲介紹道。

　　“更遠？你想要去什么地方，我派人護送你去就是了！”預感到什么的阿強提議道。

　　“沒有人會護送我的，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只是一直順著河流往下游漂，假如船走不動了就下船以自己的雙腳前行?！比R爾停頓數(shù)秒，恍若釋然般地大笑道，“我這趟出去，就沒打算活著回來！”

　　“什么??？”岸上眾人大為震驚。

　　但阿美、小平、小凡、小庸這些萊爾的至親，則只是默然垂泣，顯然早就知道了這件事，而且還知道來龍去脈。

　　在小時候，萊爾想干什么事情都會被母親阻止，活動區(qū)域就只有山洞里面和山洞外面小小的區(qū)域。那時萊爾的夢想就是不受任何人約束地跑出山洞，自由自在地探索外面的世界。

　　在萊爾領悟出鉆木取火后，他在族群里面的地位抬高，母親不再限制他的活動范圍，但他很快就被現(xiàn)實綁在山洞附近……原始森林可沒有那么安全，隨便一只猛獸都能輕易殺掉他。

　　隨著萊爾帶領著族群攀科技樹，建立起湖畔小村，他這一生就綁在了村子里，只有阿強發(fā)動戰(zhàn)爭時才會跟出去瞄兩眼。

　　這是無比合理的結(jié)果，有這么一個安全的家園，完全沒有理由離開、探索危險沒有經(jīng)過開發(fā)的世界不是嗎？事實上，即便萊爾想去探險，他也沒有辦法說服其他人跟他一起出去探索，反而會被整個族群的人挽留下來。

　　如此度過這一生真的好嗎？

　　不，萊爾表示拒絕。

　　在察覺自己的身體能力大幅下降，再不出去可能就再也沒有能力出去以后，萊爾這才作出此決定。

　　【大伙！雖然我不能回來告訴你們結(jié)果，但是——外面的世界，我先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