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闕上,鐘聲靜,風猶動。
小閣里,門口前,氣氛有些詭異。
浪三定定看著面前的少年,嘴角微跳,似乎思索了十數秒,最終似乎想出了如何掩飾剛才反應的辦法,眉眼便重新挑了起來:“不就走個山路,怎么那么慢?”
他暗暗松了口氣,贊嘆自己的確有急才。
劉小閑自感羞愧,道:“師傅你昨天所說太多,所走太亂,我雖都記在了本子上,但奈何難以全部記在心上,即便記在心上的,也有兩步覺得不順,故而,在走的途中,我調整了三個角度。”
“你他媽想死啊,居然敢改動劍道九重天的步律,真當自己是像我一樣的天才?”浪三氣極而罵。
“劍道九重天?”劉小閑才知道這個大陣的名字,點了點頭:“的確很貼切,從第一步,到最后一步,個中的威力和計算的確有九次提升,不知是誰起的名字,竟如此妙?!?p> “但也不對,第八和第九次相差不大,不及其他的間隔,最多也只能算作八次半,劍道八次半重天?總覺得怪怪的”劉小閑自語,搖了搖頭。
浪三一臉得意,本來正想應下是自己起的名字,但聽到最后,他的臉有些黑,也不想認了:“誰知道!”
劉小閑覺得浪三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接著道:“我剛才改動的那三個角度便有兩次差點觸發(fā)劍陣,但幸好在最后關頭我提前依據靈力的變化躲避了過去,但后續(xù)的陣法也盡皆發(fā)生了變化,變一點而動全局,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簡直妙不可言。真的很厲害,創(chuàng)這個陣法的人更厲害。”
浪三正處于震驚中,剛才,他看似假寐,其實時刻都在關注劉小閑,他手中的枝條不是閑來無事的玩耍道具,而是一柄可救人的劍,只待劉小閑堅持不住,他便會將之伸入云霧中,助他脫離大陣。
劉小閑走到一半便會失敗,或者成功走過,這兩種結果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自然不會驚訝,但他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第三種結果。
他的確走過了,卻不是完全按照他昨天教的方式,那少年居然根據自己的了解改動了當中的步律,當然,這會引發(fā)陣法后續(xù)的變化,但即便這樣,他都快速進行了調整,最終成功走過劍道九重天,來到云闕頂峰。
恍惚間,他竟似回到了百年前那個清晨,想起了那片云以及那個少女,當然,那個少女沒有眼前的少年那么煩就是了。
但都帶著同樣的自信,甚至可以說是不知天高地厚。
當然,他更愿意將之稱為天賦——成為至強者的天賦。
在這刻,他才算真正認同劉小閑,將之當作自己的弟子,就像百年前一般。
于是,就像百年前一般,他重新躺了下來,敲了敲桌面:“現在,我教你第一課?!?p> 劉小閑頓時肅穆,他有一種天賦,便是無論前一秒做什么事,下一刻都可以很快調整思緒,認真投入到下一件事中。
“泡茶”
“哈?”
“哈你個頭啊,泡茶!”
劉小閑有些懵,還以為對方在開玩笑,待看向浪三一臉認真的表情上,才知道對方并沒有開玩笑。
當然,他很快便將這絲疑惑壓下,坐了下來,看著眼前這套明顯放置良久,但奇怪的是沒染一絲塵埃的茶具,問:“該如何泡?”
“燒水,洗茶具”浪三不耐煩道。
“洗完茶具呢?”
“燙茶”
“燙茶的溫度控制在多少度?”劉小閑不知何時拿出了那本后冊子,認真地記了起來,想起了這個問題,便問了出來。
浪三像看鬼一樣看著劉小閑:“你不要告訴我你連茶都沒泡過。”
劉小閑點頭:“師傅你真厲害,連我沒泡過茶都能看得出來?!?p> 浪三扶額,繼而怒極:“連茶都不會泡,我要你何用?”
“我不會,你可以一步步教我??!”劉小閑道。
“我教你?還一步步?那我還不如自己泡?”
“那可不同,你教我只是一次,雖麻煩了點,但我學會以后就可以泡給你喝啦!”劉小閑一臉認真道。
浪三兩指空敲,繼而點頭:“有理!”
清晨的云闕,不時響起浪三不耐煩的斥責聲,不吵,更顯生氣。
距上一次如此的境況,已百年。
云闕后山處,隱隱有嗚嗚聲,卻不知是何類物種,在為此番高興。
很快,紅日西沉,昆侖的天空拉下了夜幕。
劉小閑從云闕走下,回到了住處。
唐冕似乎一直在等他,看到他進來立即興奮迎了上去:“怎么樣,浪…小師叔今天教了你什么,那可是天下第一劍,一定是教了你很了不起的劍法吧!”
劉小閑被唐冕一連串的連珠炮彈問得有些發(fā)愣,待他靜了下來,才一臉尷尬說出了今天的事情。
唐冕孤疑:“沒學劍?就泡茶?”
劉小閑點頭。
唐冕重重坐下,一臉恨鐵不成鋼:“那可是天下第一劍,你學什么不好,居然跟他學泡茶…多浪費??!”
劉小閑抓了抓頭,自然顯得有些傻:“還好啦,至少,我今天學會了一樣新的東西?!?p> “泡茶?”
“我跟你說,泡茶的學問可多了…”
“?!碧泼嶙柚顾抡f,一臉認真道:“小閑,我們到昆侖是要學劍成仙的,而不是要當一名茶師,我不知道小師叔這樣做的意義,但我覺得你應該要將更多的心思放在練劍上”
劉小閑自然知道他的好意,點了點頭,但心中自不覺什么,他今天學會了泡茶,在他看來自然是有所收獲的,知足,故能長樂。
第二天清晨,劉小閑來到云闕峰頂,很快泡好茶。
這時,浪三指著小閣前的數株小樹和樹下的花草,道:“去修剪一下”。
劉小閑疑惑:“師傅,你不是號稱天下第一劍嗎?為何不御劍而剪,這樣不是更快,更好嗎?”
浪三瞥了他一眼:“如果凡事皆一劍而結,那何來的過程?而沒有過程,何來的進步?你又怎知那是最好的結果?”
劉小閑想了想,雖沒真正明白,但多少也悟到了個中的道理,有理自然可行。
他問出這話自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因為唐冕所說的那句話,但現今,這一絲疑惑也煙消云散,他對著浪三行了一禮:“明白了,師傅!”
花前樹下,枝葉紛飛。
浪三躺在藤椅上,眼神半瞇,思緒卻在浮動。
這個少年與百年前那個少女有太多相似處,同樣的悟性,同樣的自信,同樣的倔,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延續(xù),但他確信,百年前的遺憾,絕不會在此間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