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溫落及時回到正廳,洛憂泉的心里的石頭算是落了地。后來眾人用完膳又假意寒暄了幾句后,就散席了。
“諸位過些日子一定要去未央再敘。”楚琛在道別前與眾人客套道。
離別前,楚琛又單獨對洛憂泉說:“洛家主,我等你的答復(fù)?!?p> 楚琢只對溫落道了別,之后二人便揚長而去。
“我前日說的提議也是真的,令妹伶俐甚是討人喜愛,洛家主可是有福了?!笔挐嶂裨诔隙俗吆?,對洛憂泉說。
洛憂泉手心冒了冷汗,只能先點頭敷衍過去,蕭濁竹也沒糾纏,雙雙道別后就分道揚鑣了。
在回客棧的馬車上,洛憂泉對溫落說:“你也看到了席間楚家主對你的態(tài)度。”
聽到這話,溫落抵觸極了,她冷漠道:“我是不會去楚氏當(dāng)妾的?!?p> “那蕭氏……”
“也不可能?!睖芈涓静蛔屄鍛n泉把話說完。
“若此事沒有一個結(jié)果,你知道他們是不會放棄的?!甭鍛n泉疲憊地嘆氣說,“之前我派人去為你談的婚事,雖不算太門當(dāng)戶對,但也能相配,你沒有其他選擇了?!?p> 溫落掙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問:“那邊是誰?!?p> 洛憂泉猶豫了片刻才回話,溫落聽到那道名字,宛如晴天霹靂一般,久久難以平靜。
這道晴天霹靂一直持續(xù)到溫落回到永嘉,當(dāng)洛憂泉將溫落叫到書房將聘書真切擺在溫落眼前的時候,她才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
“我不嫁?!?p> 洛憂泉早就料到溫落會是這樣,他將聘書收好,說:“這葉氏已經(jīng)下好了聘書,由不得你選了?!?p> “為何是葉氏?”
“因為葉桑榆年紀(jì)正好與你相配?!甭鍛n泉平靜地看著溫落的眼睛,“過幾日葉氏派來的禮使就會帶著禮書與聘禮來,你這幾日做好準(zhǔn)備?!?p> “我不明白,葉氏是蕭氏的盟友,你為何還讓我嫁到葉氏?!”溫落抗拒道,“更何況我與葉公子不過是萍水相逢,你為何又擅作主張!”
見到溫落情緒格外沖動,洛憂泉說:“我早不是就給你說過對方是葉桑榆嗎,我以為這么多天你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了?!?p> 這時溫落想到了那張被自己燒掉的紙,她只覺得荒謬,古往今來,還從未有過女方主動去找男方談婚,洛憂泉倒是開了個先河,便義正言辭道:“我燒掉了。”
“那是你的事,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已經(jīng)沒有選擇了?!甭鍛n泉不愿再多說,他下了逐客令,“你回房吧,我只是告知你這件事,等過幾日葉氏的禮使到了,再細(xì)談婚禮?!?p> 溫落慍怒,她怨恨地望了洛憂泉一眼,然后氣沖沖地轉(zhuǎn)身離開。
書房終于又是一片寂靜,洛憂泉拿起聘書,皺著眉頭重重地嘆了好幾口氣。
筆墨蘸盡了心事。
溫落回到自己的碧落閣,就坐在書案前將滿腔的委屈都撒在宣紙上,良久,心中的愁悶始終難解,溫落又起身奪門而出,正巧撞見了拿著點心過來的阿琴。
阿琴一眼便察覺到了溫落的異樣,她攔住向外走的溫落,將她拉進(jìn)了屋里,隨手關(guān)上了門,將點心碟放在桌上,又拉著溫落坐下,然后站在一旁,問:“發(fā)生何事了?”
“洛憂泉。”溫落鼻尖一酸,“他為我去談了門婚事?!?p> 聽到這話,阿琴心里第一時間只祈禱這婚事不是與那蕭二公子的。
溫落見阿琴沒有什么反應(yīng),她抬頭看著她,說:“你該不會覺得洛憂泉做的對吧?”
“沒有?!卑⑶倩厣瘢f,“不過那邊是誰家的公子啊?”
溫落無奈,她撇過頭去,不悅地應(yīng)了句:“葉家的?!?p> “是葉桑榆葉公子嗎?”
阿琴一時沒掩住自己眼底的驚喜,她早就聽聞那葉公子相貌不可方物,氣質(zhì)更是風(fēng)度翩翩,在她心里,蕭忘川比起葉桑榆,可是不及萬分之一。
阿琴又想自家小姐姿色本就生得姣好,蕭忘川配不上溫落,若是葉桑榆相配,倒是綽綽有余。
溫落聽出了阿琴聲調(diào)里的喜悅,這讓她心里更是添堵,于是說:“不管是葉是蕭還是誰,我都不會嫁的。”
“那蕭二怎么配得上小姐?”阿琴聞聲便喊道,“品行敗壞,一事無成的風(fēng)流公子,哪有玉樹臨風(fēng)的葉公子好?!?p> 溫落心里滿是困惑,她說:“你為何這般厭惡蕭公子?”
阿琴一怔,隨后說:“蕭二公子錯失蕭氏家主一位,如今蕭濁竹當(dāng)權(quán),將來蕭家主也只會把家主之位傳給他的后人,蕭二公子此生只能是蕭二公子了。”
聽到阿琴的話,溫落震驚極了,她說:“蕭公子繼承蕭氏與否,又與你何干?”她心中唏噓,開始有幾分擔(dān)憂。
阿琴并沒有意識到溫落語氣中的驚訝,她繼續(xù)說:“若小姐嫁給蕭二公子,此生都只能是二夫人,況且那蕭二公子風(fēng)流成性,指不定將來還會去幾房姨太太,那時候,可有小姐苦的?!?p> 溫落不想再聽下去,但阿琴卻繼續(xù)著她的猜測:“可若嫁給葉公子就不是這樣了,葉公子是葉氏獨苗,將來繼承葉氏是板上釘釘?shù)氖聝?,到時候,小姐可就是葉氏的主母了!”
阿琴眉眼間盡是期許,她正平時前方,似乎已經(jīng)在暢想未來的日子,溫落陌生地看著身邊的人,她想到自小阿琴就跟隨服侍自己左右,阿琴從小到大都是個有心氣兒的女子。
阿琴生來命不好,還沒開始記事的時候,就被賣到了洛府,當(dāng)了名掃地丫頭,連主子都不配伺候。
直到后來,洛士誠在那個雪夜將溫落帶回來后,阿琴就領(lǐng)到了伺候溫落的差事,一開始,溫落本不大喜歡這個比自己大了兩歲女孩子,阿琴愛美,曾借著溫落常去余安羊房里,偷拿余安羊的胭脂。
此事被發(fā)現(xiàn)后,阿琴便說不再犯了,溫落心里本有隔閡,但最終隨著阿琴盡心盡力的伺候自己,溫落心里的隔閡也淡了不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并沒有再多想。
事隔經(jīng)年,阿琴與溫落的關(guān)系只是主仆,如今聽了阿琴這一席話,溫落心里深埋許多年的隔閡更是又浮現(xiàn)。
“罷了罷了,你先下去吧,我一個人呆會兒?!睖芈湔f。
“哦……好吧?!卑⑶俦黄仁掌鹆怂季w,指了指桌上的點心:“小姐可要記得吃,奴婢特意一回來就吩咐膳房的廚子做的?!?p> “誒對了?!睖芈湎氲搅耸裁赐蝗唤凶∽叩介T口的阿琴,阿琴聞聲回頭,溫落便接著說:“說到廚子,徐紫煙請的金陵廚子怎么樣?”
“奴婢一準(zhǔn)兒猜到小姐在意,便順口問了膳房的人,他們說那廚子沒什么異常,不過就是每到飯點給夫人做了飯后,就回百花樓了。”
“百花樓?”溫落狐疑道,“我始終覺著那金陵廚子不對勁兒,明日你同我去一趟百花樓,我倒要親自見見那金陵廚子?!?p> 阿琴愣了愣,然后垂首恭謹(jǐn)?shù)溃骸芭久靼琢?,那小姐你慢用,有事吩咐阿琴就是?!?p> 阿琴離開后,溫落抬眸瞧見桌上的甜糕,拿了一塊,輕咬了一口,甜蜜化在口中,終于吃到這道點心,溫落煩悶的心情,終于好了些許。
她又瞟見桌上擺著的那本從商洛帶回來的《返生香》,隨手一翻就翻到了那首長相思,溫落心里喜歡這首詞,尤其是那“細(xì)水長流”四字。
訴離殤,訴相思。
尋一無人山谷中,花開遠(yuǎn)去間。
一朝朝,一聲聲。
遙瑟孤聲夜水輕,任細(xì)水長流。
“尋一無人山谷,花開遠(yuǎn)去?!睖芈淠闷饡曋且豁撃畛鲆痪?。
這本前朝太子親自注釋的詩集,單單只有這一首沒有任何注釋,溫落心里覺得有些可惜,但她更好奇為何偏偏這一首沒有留下注釋。
不過前朝太子前些年就去世了,當(dāng)初他寫下這首詞心中所想表達(dá)的,恐怕永遠(yuǎn)都無從得知了。
溫落遺憾地嘆了口氣后便合上書,將它小心地收了起來,她坐會桌前,拿出這月洛氏在永嘉商鋪的賬簿,開始審閱起來。
冬夜寒風(fēng)瑟瑟,吹得院中的樹椏搖晃,碧落閣燭火通明,陷入沉寂。
正趴在墻角聽動靜的人見不再有動靜,迅速往屋內(nèi)一探,看見溫落正坐在桌前查賬后,便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那人一路跑回了紫鴛閣,見了徐紫煙,便氣喘吁吁起來。
徐紫煙正專心坐在妝臺前端詳臺上的首飾,一旁侍候著的弄月見這莽撞的下人,便斥責(zé):“待喘夠了氣再來,這樣子夫人瞧見了不爽?!?p> 那下人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
徐紫煙這才輕咳了幾聲,放下手里的首飾,轉(zhuǎn)身對那家仆說:“好了,你且說說那死丫頭回來都做了些什么吧?!?p> “回夫人,二小姐回府后先去了家主的書房議事,說是替二小姐談了門婚事,過幾日對方的禮使便會帶著禮書和聘禮來了。”
“誰的婚事?”徐紫煙聲音尖銳的問。
“好像是與葉氏的公子的?!奔移透┦坠蛑?。
徐紫煙面露一絲不悅,然后抬手示意他接著說。
“然后二小姐回了房就安靜看書了。”
聽完,徐紫煙皺著眉,不耐煩地抬手,讓那家仆退下,隨后轉(zhuǎn)頭對弄月說:“你聽到了嗎?家主要讓那死丫頭嫁去葉氏!”
“夫人,葉氏雖是名門之一,但是始終因為戲班子那檔子事被人詬病,再說葉安槐本就沒什么野心,其子葉桑榆也成不了什么大氣候。”弄月以為徐紫煙不舒心,便出言寬慰,“如今,溫落也只能嫁去葉氏了?!?p> 徐紫煙不屑地挑了挑眉,她勾唇諷刺道:“我只不過想到我那遠(yuǎn)在金陵的五姐姐,她可是打小就被葉桑榆那小白臉迷得神魂顛倒,如今若是聽到溫落嫁給葉桑榆,你猜她會不會嫉恨?”
弄月意識到徐紫煙并沒有不悅后,便附和道:“五小姐為人一向陰毒,指不定會起殺心也不難說呢?!?p> “可惜,五姐本就相貌生得極好,還繡的一手好女紅,只可惜,栽到了葉桑榆那棵樹上。”徐紫煙輕蔑地說,“若是當(dāng)年,她聽了爹爹的命令,嫁給楚琛,哪里還輪得到蕭昭雪蹦噠?!?p> “好啦夫人,那都與我們無關(guān),夫人只需要穩(wěn)穩(wěn)地坐在洛氏主母這把位置上就行了?!?p> “嗯?!毙熳蠠燑c了點頭,“把那李文叫進(jìn)來,在那死丫頭還沒滾出永嘉的時候,她始終是我心頭的一個煩擾?!?p> “弄月這就把李文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