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母再回到家里時，手里多了一把鮮花，插好后，她拿手機(jī)拍了照給小女兒發(fā)過去，不一會兒，就收到一個大大的贊，海風(fēng)就是這樣，隨時給她回應(yīng)，不像丈夫，下午出門都不打個招呼。她想給海風(fēng)打個電話，但又怕影響孩子工作，放下手機(jī)，去整理中午被弄亂的毛線。圈圈繞繞陷入了回憶。
三十多年前，她遇到了一個單位的老姜，老姜為人本分、耿直，自己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孩子?？疾炝艘幌?，她嫁給了老姜，就圖這個人不錯。具體兩人怎么結(jié)婚的，她只是對海風(fēng)說過：“你爸說嫁給我，我就嫁給他了?！庇浀糜写委傃绢^說：“媽，給我看看結(jié)婚證，否則我懷疑你們私奔。”當(dāng)時她笑著往這孩子的背上捶了一拳。話說和老姜結(jié)婚后，她悉心照顧倆孩子，當(dāng)時海云年紀(jì)大一些，很乖，海松只是個剛滿周歲的小孩，她只能學(xué)著當(dāng)新手媽媽，海松小時候沒有母乳，只能用牛乳喂養(yǎng)，可能是小時候收到了虧待，這孩子長大后特別挑食。和老姜結(jié)婚以來，一直操持家里，丈夫就是個甩手掌柜，好在這個男人規(guī)矩，也不吸煙喝酒，除了不體貼人，是個適合過日子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時的安安分分到了人少落寞時就成了無聊乏味，對于姜母來說，老姜就是這樣無聊乏味的人，丈夫生命的熱情似乎都傾注到了研究院，從兩人結(jié)婚開始，家里的事情全扔給了她，開始是照顧兩個大的孩子，幾年后生了海風(fēng)，照顧一大家子，等孩子長大了，工作的工作，上大學(xué)的上大學(xué)，丈夫的家長需要人照顧了，等送走了老人，姜母大半輩子過去，以前熱熱鬧鬧的小院里只剩下她一個人，讓她感覺特別的落寞。對他來說，丈夫在這個家里就是個隱形人。生海風(fēng)的時候，丈夫沒有在身邊噓寒問暖；孩子讀書的時候，丈夫沒去開一次家長會；現(xiàn)在老了，所有的家務(wù)又都扔給她一個人。想著想著，姜母有點喘不上氣，拿起沙發(fā)旁邊的一瓶水咕咕地喝，水味道有點沖，咽下去看了一下瓶身，樂了，這是瘋丫頭前次推薦她喝的蘇打水，這傻孩子。晚上無趣的丈夫到點下班回家，打開電視，飯做好了，姜母招呼一聲，吃飯，吃完飯看報紙，看新聞。姜母悶悶不樂地洗完碗，出門散步，心里堵了一口氣，拿出手機(jī)給小女兒打電話。
“媽，最近好嗎？我看天氣預(yù)報說變天，身體沒有什么問題吧？”小女兒嘰嘰喳喳地問。
姜母很淡定地說：“沒有啊，什么都沒啊，你吃過飯沒有？”她知道小女兒吃飯對付。
“吃了呀，媽媽，我好想吃外婆做的魚羹啊，昨晚上還夢到外婆了?！?p> 姜母聽完，一陣心酸，母親在老家生活了一輩子，很心疼瘋丫頭，可惜自己沒能好好侍奉老人家。“媽，看來是外婆還惦記著我們呢，所以我現(xiàn)在好好吃飯，您也要開開心心過日子哦?！毙∨畠黑s緊補(bǔ)了一句。姜母聽了，竟說不出話。
小女兒繼續(xù)說：“媽，我還想吃您燉的烏雞湯，夏都也有做這個的，但不好吃，沒有媽媽的味道，媽媽什么時候來夏都和我住住，給我做雞湯？”
姜母笑了：“你啊，你上班那么忙，我過去不是耽誤你？等年假回來，媽媽給你做。以前外婆做魚羹，說本地的水土本地的菜，在夏都做的雞湯肯定沒有家里的好吃，我連灶臺都摸不清楚?！毙∨畠阂残α耍骸昂煤煤茫瑡?，等年假我就飛回家，到時要吃雞湯、炸小蝦、香芋羹?！蓖Ａ艘粫畠豪^續(xù)說：“媽媽，要是家里無聊，你和爸爸就來夏都逛逛?！苯改穷^沉默了，她的心里五味雜陳，過了一會，聽到小女兒說：“媽媽，要是爸爸不愿意來，您就當(dāng)散散心過來呆個幾天也行，就幾天，也影響不到老爸。”姜母這才開口：“算了，他不去，我也沒法走，我出門了誰照顧他?！?p> “不至于吧？”姜海風(fēng)笑了。
姜母這下有話說了：“他啊，出門回來連根蔥走不知道買一買，周末也不洗衣服，估計洗衣粉在哪里都不知道?！?p> 小女兒笑了：“那一起來。反正過來散散心是好的。”
“媽媽好好的，不用擔(dān)心?！苯钢琅畠盒奶鬯?，“倒是你，好好吃飯，差不多找個人照顧你。”
“找一個像爸爸那樣的嗎？”聽完這句話，姜母倒是有些釋然了，誰家沒個不如意呢？老張的兒子有房有車有婚姻，但老張不開心；洪阿姨的侄女被老張家看不上，但也不用花時間耗在張家身上，把自己搭進(jìn)去。姜母回到家時，居然有些開心，到家和姜父主動打了招呼。姜父愣了一下，冷漠地說：“回來了。”姜母沒應(yīng)聲，自顧自地坐下來和他看電視。正放著動物紀(jì)錄片，姜母看著看著，突然說：“看，這只猩猩很大?！?p> 姜父也沒看她，說：“什么猩猩，這是狒狒?！?p> 兩人又沉默，接著姜父開口了：“老劉給我?guī)Я艘恍├霞业睦钭?，我放在廚房里，洗洗吃吧，挺甜的?！?p> 姜母“噌”地站起來去廚房，問：“你不吃嗎？還要我洗了吃?！?p> “你洗好了我也吃?！苯刚J(rèn)真地說。
晚上，老兩口就邊啃著李子邊看電視，姜母跟丈夫聊了聊孩子，聊了聊老張家的兒子，姜父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也不作聲。當(dāng)姜母說小女兒要她過去煲雞湯時，姜父終于開口了：“你去吧，過去玩玩?！?p> 姜母拍了一下丈夫的膝蓋，說：“你一個人在家我怎么去玩？”
姜父盯著電視，說：“我啊，有什么怕的?！?p> 姜母嘴里“呵”了一聲：“說得多好聽。”
這對夫妻，用姜海風(fēng)的話說，就是，母親是愛慘了父親，或者，母親是傳統(tǒng)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