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城的元宵節(jié)熱熱鬧鬧，大街小巷都是各式各樣的活動。
人杰一行人在附近區(qū)域逛了一圈。他們只是走馬觀花地轉(zhuǎn)了一小會，免得大家拘謹(jǐn)。
但也就在這一小會，人杰津津有味地見識了背棍和扭秧歌，目瞪口呆地看著幾人“啪嗒啪嗒”踩起了高蹺。耍龍燈的鑼鼓喧天，一旁的舞獅子讓他躍躍欲試。在猜燈謎的過程中，羅橫贏得了一片熱烈掌聲，人杰雖然不明覺厲，但也忍不住跟著拍手叫好。
最令他難忘的，是那些走來走去的大頭娃娃。
彩蝶說，這些大頭娃娃頭上頭盔的樣式，都是各個朝代舉霞飛升的名人。遠(yuǎn)有亞圣、科圣、南華，中有飛將軍、字圣、臥龍，近有第一劍圣，詩仙等。
而在這群名人之中，還有一位奇女子，也是其中唯一的女子。
彩蝶說，她是千古第一才女，第一刀修，是世間所有女人心目中的偶像，在女子心中的地位絲毫不遜色于李白大人。
傍晚時分，趙府每個人都嘗到了掌勺做的美味湯圓，有芝麻餡、豬肉餡、紅糖餡，還有紅豆和綠豆餡的。
平銓自從練了《血魔神功》，飯量越來越大，他需要吸收更多的能量來轉(zhuǎn)化血氣。后來修習(xí)禪宗佛法，整個人又胖了一圈，私下里說這叫“心寬體胖”。
他一個人就吃了十八碗湯圓。
冬香嫌燙，用筷子把湯圓一個個串了起來，然后小口小口吹著，結(jié)果汁水順著筷子流了下來。她急忙將手抬高，讓汁水兒又流回了湯圓里。
彩蝶看得有趣，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串了幾個湯圓，豐沛的汁水兒跟著筷子流，等快到手邊時又將手抬高，來來回回玩了好一會兒。
“好啦，趕緊吃，一會兒涼了就粘牙了?！本拍锊恢裁磿r候走到丫環(huán)這桌，用筷頭在彩蝶手上敲了一下。
看一家人其樂融融，人杰感到無比滿足，臉上掛著笑容?？尚χχ?，心里卻不知為何冒出一些失落，一絲迷茫與傷感。
怎么會這樣？
這種感覺，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就是感覺莫名地難受，越是到了晚上，感覺就越是強烈，仿佛要將他整個人吞沒。
“我有什么好傷心的？”人杰暗自沉吟：
我究竟是誰！
用完晚膳后，他破天荒地沒有回主屋，說自己要一個人在后院走走。
九娘等人還以為人杰和原魏府的丫環(huán)們一樣，都是思念逝去的親人。彩蝶遠(yuǎn)遠(yuǎn)跟著，看著他的背影。
人杰就這么漫無目的地走動，從前庭到后院，一路賞花看月。
是的，看月。
人杰心中訝異，今晚的月亮，竟然如此的明亮，完美無缺。
以往每次看到月亮，他都有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今夜，當(dāng)看到那輪滿月時，這股情緒變得越加不受控制，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將要發(fā)生，或者說…已經(jīng)發(fā)生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p> 忽然，他聽到一陣琵琶聲。
琵琶聲遙遙，似哭似訴，如泣如涼，每一個曲調(diào)，似乎都在回蕩著過去的時光。
那燦爛輝煌的風(fēng)霜，難以忘懷的模樣，仿佛要掙脫束縛，沖破枷鎖，朝著人杰撲身過來。
伸手抓向虛影，卻在恍惚間消失，等回過神，只剩下幽幽的琵琶聲…
他循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人影正端坐在梅花樹下。那人手捧琵琶，神色哀婉，聲音悲戚，讓人聞之落淚。
一曲終畢，那道身影抬起頭，卻見人杰正靜靜地站在身旁。
“??！少主子！”
花月趕緊跪倒在地。她的情緒依舊低沉，顆顆清淚順著臉頰滑落。
“起來。你為什么難過？”
人杰在聽到花月的歌聲之后，心中那股情緒更加翻江倒海。如果不是強忍著，他此時恨不得仰天長嘯…
“奴婢想念父親了，看著天上的月亮，就仿佛是看到了他的臉?！?p> 嗡！
隨著她的話語，人杰頭上一縷青絲散發(fā)出微弱光芒。他只覺腦海一陣轟鳴，下意識地抬頭一望。
天空依舊是那輪圓月，但月亮上卻多了一道半身人影。那道人影太美了，美麗得不可方物。
螓首蛾眉，齒如瓠犀，領(lǐng)如蝤蠐，發(fā)如銜霜。
她沒有一絲瑕疵，是人杰見過的最完美的女子，與這凡間的任何女子都不一樣。
她到底是誰？
她怎么有蘇丞丞一模一樣的狐耳？
我為什么會想起她？
為什么...
我的心好痛！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月光中的身影，溫柔地注視著他，像是在和他說話：
“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p> 淚水從眼中滾落。他明明在思念著什么，卻又不知道自己思念的究竟是什么。
梅花樹下，人杰筆直地站在石板上。他沐浴在輕紗般的月光里，不斷嗚咽著，淚水涓涓而流。
對于晚上出現(xiàn)在月亮上的那個女人，人杰并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猜測，這件事應(yīng)該又和仙界有關(guān)。
花月和當(dāng)時站在遠(yuǎn)處的彩蝶，只當(dāng)少主子是想念自己的父親了。
……
這一天，對于趙府來說是一個大日子，人杰要正式入學(xué)天道書院。
天色未明，趙府上下所有家丁和丫鬟都忙碌了起來，將四處打掃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祈年披上了一套黑鐵靈熊寶鞍。
它清晨一口氣吃下五頭牛，牛肉全部在高湯里熬制六個時辰，里面還加了數(shù)種它喜歡的調(diào)味料。
它的心情很好，那些家丁刷毛的技術(shù)也不錯，此時樂得哼哼兩聲，然后毫無征兆地打了個滾。
要不是這些家丁們反應(yīng)快，恐怕就出人命了。
人杰用完早膳走到門口的時候，趙府人已經(jīng)齊羅羅排成了兩列，其中家丁就有二十多名。體型龐大的祈年跪伏在地上，等待著自己的主人。
街坊鄰居們紛紛跑過來，一臉好奇地在遠(yuǎn)處觀望，竊竊私語。
一些五鬼幫的幫眾沿街巡邏。他們早在幾日前就和途徑民眾打好了招呼，讓大家有個心理準(zhǔn)備。
從現(xiàn)在開始，趙公子每天都要從這里進(jìn)出上學(xué)，不要大驚小怪，多生事端。在這段時間里，誰也不得擁堵，不得圍觀，不得靠近，否則就會被五鬼幫請去喝茶。
九娘理了理人杰的衣襟，仔細(xì)叮囑道：
“人杰，無論你在外界的地位如何，進(jìn)入學(xué)堂之后，都要以禮相待，尊師重教。
行拜師禮后，你要對開蒙夫子尊敬，他就相當(dāng)于你的第二位父親。他不僅會教你讀書，還會教你求知，教你做人做事，教你‘修身齊家平天下’。
這才是你爹要你進(jìn)書院的目的！
萬一開蒙夫子品行不端，為人不正，你也別沖動，將此事稟報給書院，請‘老夫子’來定奪。
姨娘已經(jīng)給你報好了名，報的是你這個年齡段的童生班。
小黑雖是書童，但他若和你在一起，身邊必須要有銓兒鎮(zhèn)著，所以他干脆不與你一同上學(xué)了。好在彩蝶上課的地方離你不遠(yuǎn)，有事可以喊她去辦。
若是書院里有人讓你心中不快，記住，千萬不要在書院里動手，那是對創(chuàng)世至尊的大不敬。
你呀，平時要注意身份，別遇見事情就自己上。
還要給身邊人一個鍛煉的機會。
如今彩蝶不一樣了，已經(jīng)有了大神通，你以后可不能只拿她當(dāng)丫環(huán)看。玉不琢不成器，有什么要必須處理的，讓彩蝶、銓兒或小黑放手去做。
別總是像老母雞一樣護(hù)著他們。你爹當(dāng)年教導(dǎo)你的那些師兄，一個個也是下過狠心，沒少讓他們見血。
王對王，將對將。
你若手癢，可以讓銓兒找吳長老借天墟一用，在里面和祈年練。也就祈年皮厚，別人可沒法子與你交手?！?p> “年！”身后的祈年突然不滿地叫了一聲。
“我會讓吳香主給你引路，陪你上下學(xué)，你萬一真看上了哪家姑娘，等回到家后再跟姨娘說?！?p> “好的，姨娘，那我們走了?！比私軕?yīng)了一聲，帶著彩蝶瞬間出現(xiàn)在祈年的背上。
兩人依舊是彩蝶在前，人杰在后。只是，這一次人杰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在大庭廣眾下?lián)ППЯ恕?p> “轟隆隆”一聲，祈年站了起來。五鬼幫的吳香主，這個趙府的一號家丁，也回過頭來，在前面給祈年帶路。他此時身穿趙府家丁服，上面繡著一個醒目的“趙”字。
湘城天道書院位于東區(qū)，離趙府尚有一段距離。
第六橫街的學(xué)子，從這里走去書院，起碼要大半個時辰。祈年步子邁得大，去書院只要一炷香左右。
“快快快！趙公子起程了?！?p> 今天是第一天上下學(xué)，五鬼幫眾可不敢怠慢。田幫主說了，這一路上，絕對不能有半點閃失。
他們已經(jīng)抓住了十多個“大膽狂徒”，這些人有準(zhǔn)備向趙公子求助的，也有想投奔趙府的。
這還不算什么。
趙公子上學(xué)的消息也不知道被誰傳了出去，導(dǎo)致這條路上出現(xiàn)了一些懷春少女。
幾位尚未婚配的年輕女子，天還沒亮就從別的地方趕了過來。
她們蹲守在路邊，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坐下，從兜里掏出家里準(zhǔn)備好的包子和餡餅，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有的姑娘家還懷揣著橫幅，有的上面寫了趙人杰的名字，還有一些本身就是準(zhǔn)備去上學(xué)的書院子弟。她們提前繞了點路，在準(zhǔn)備好的手絹上寫下了原創(chuàng)情詩。
大唐民風(fēng)就是如此的開放。
這樣坦率示愛，不但不會被嘲笑，還會引人欣賞。若能當(dāng)場寫一首好詩流傳出去，博得天下美名不說，還能得到書院的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