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平銓像一位新郎官騎馬,在萬人艷羨之下,第一個騎上了年獸。
人杰本來不打算騎年獸,只是在走近看臺后,聽見平銓和羅橫那叫魂似的喊聲,便遂了兄弟們的心愿。
在騎年獸之前,還有一個小插曲。
廣場通道口,謝小語看著走近的人杰,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應(yīng)如何面對。
父親剛才又和她傳音,讓她上前恭賀,說些好話。父親一再交代,此時她代表的是城主和煉尸派的臉,不能意氣用事。
謝小語望著眼前的人杰,這些話卻說不出口。事實上,她想說的是“小賊,不要得意!”,而她想聽到的話是“謝謝你!”
她心情本就失落。
以往常的性子,謝小語肯定得對著人杰叫上一番。但她也知道,現(xiàn)在人杰是制伏年獸的英雄,而她是陵郡的郡主。天空中的投射法術(shù)正對著他們,看來是父親精心安排的。
在場城主府部下,以及近兩百萬湘城子民,都屏息以待,等候謝小語代表城主府說話。他們眼中的景象是:
黑衣,白馬。英雄,美人。得勝歸來的趙公子,騎馬迎接的郡主,正“含情脈脈”地互相對視。
這兩人同時出現(xiàn)在投影上,讓畫面瞬間生動了起來。
郡主人那雙妖嬈的青黛紅光大眼,此時更加紅艷欲滴。在“深情”凝視趙公片刻后,朱唇輕啟,聲音微微顫抖:
“恭喜你,你贏了!”
話一說完,郡主便拉起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雙腿一夾,順著通道飛奔起來。她就像來時那樣,一馬當先,以郡主之軀,為趙公子引路前行。
清風吹過,晨日灑滿天墟。
眾人清晰地看見,郡主轉(zhuǎn)過身的面頰上,那四散飄舞的長發(fā)間,竟閃著一滴滴、一串串,發(fā)光的露珠。
“郡主好像哭了...”
“你這臭男人懂什么,這叫喜極而泣,幸福的淚水!天啊,好感人,我也想哭。”
“我怎么感覺郡主和趙公子好像有一腿...”
“怎么話從你嘴里說出來就這么難聽?什么叫有一腿?這叫做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國士佳人?!?p> “不是吧,郡主可是我的夢中情人,她怎么可以喜歡別人?!?p> “趙公子不會已讓郡主捷足先登了吧,嗚嗚嗚,我的心好痛...”
這段投影一出,吃瓜群眾的眼睛都發(fā)光了。大家剛剛還沉浸在人杰與年獸激斗的驚心動魄中,此時忙不迭地被眼前一對佳人撒糖,頓時腦補了一出英雄美人的戲碼,心中感慨良多,有酸楚,有羨慕,但更多的是祝福。
煉尸派弟子見人杰來到了廣場邊緣,急忙關(guān)掉了防護禁制,取消了投影法術(shù)。一直飛在天上的袁辰此時傳聲道:
“活動結(jié)束,請有序退場。昨晚放了整夜鞭炮,大家都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p> “走了走了,沒得看了?!?p> “唔~困死了,我要睡一天?!?p> 聽見通知后,坐在最后幾層的觀眾起身朝外離去??坷锩娴牡故菦]動,他們來天墟觀看活動也不是一兩次,知道自上而下離場。
這個時候,通道外很多人才趕到現(xiàn)場,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不是吧,結(jié)束了?這次怎么這么快?”
“誒!老兄!里面是什么情況???我剛才看到郡主大人騎著馬跑出來,好像在哭?!?p> “太精彩了!太過癮了!哈哈哈,我跟你說...”
被眾人熱議的主角已與九娘他們會合。
平和羅橫兩人的眼睛睜得像銅鈴一樣大。他們凝視著人杰身后的年獸,口水都流了出來。
人杰見狀后回過頭,看著小媳婦似的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年獸,說:
“聽得懂人話嗎?跪下來,讓他們騎在你身上?!?p> 年獸立刻應(yīng)了聲“年~”,然后上肢屈膝,將頭垂到地面。
旁邊兩個小伙子“嗷”的一聲沖過來,但是并沒有馬上爬上去,而是摸寶貝似地在它周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時發(fā)出一陣驚呼。
人杰看九娘和彩蝶還坐在轎子里,眼睛望著年獸,身子卻不動,便疑惑地問她們:
“你們不騎嗎?”
彩蝶把紅蘋果似的小臉伸出來,柔柔糯糯地問:
“我...我也可以騎年獸嗎?”
“可以?!比私茳c點頭。
“它...它會不會吃掉我...少爺我怕...”之前距離遠還不覺得,此時近距離看見小山一樣的年獸,彩蝶吞了吞口水。她感覺自己還不夠?qū)Ψ饺揽p的。
“這幾位都是我的家人,以后對他們就像對待我一樣,知道嗎?”人杰對著年獸厲喝了一聲。
“年~”年獸大腦袋垂在地上輕輕點了點,然后稍稍抬起看著彩蝶。
“你看,它聽得懂人話,不會吃你的?!比私芸床实谀敲髅鞔来烙麆?,卻始終不敢下來,又安慰著說了一句。
“彩蝶姑娘,您小心?!笨床实聛砹?,前方那位帶頭弟子連忙把臺階鋪好,小心提醒道。
這時天墟還有許多人沒有走,稍微靠近人杰一些的,還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們,想看人杰騎年獸的樣子。這八個抬轎的真?zhèn)鞯茏?,也都是盡忠職守地站在轎旁。
他們來時還有點憤憤不平,現(xiàn)在早就心服口服了。八位煉尸派高手一改之前黑臉低頭的樣子,一個個昂首挺胸,迎接無數(shù)人羨慕的目光。
彩蝶下了轎子,一步一步挪了過來,緩緩在年獸面前站定。
她一邊緊張地拽著旁邊人杰的袖角,一邊看著年獸那比她頭還要大的眼睛,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你...你好,我...我叫趙彩蝶,今年十三歲,是少爺家的丫環(huán),請...請多指教!”
說完這句話后,彩蝶竟然還向年獸低頭鞠躬。結(jié)果她剛剛垂下頭,就看見一個大舌頭甩了過來。
“呀!”
彩蝶發(fā)出一聲尖叫,慌不擇路地躲到了人杰的后面。
“哈哈,彩蝶妹妹,它喜歡你才舔你!”羅橫站在年獸屁股后面,手里正抓著年獸的尾巴,笑著對彩蝶說道。結(jié)果話剛說完,他也跟著發(fā)出了叫聲:“我靠!”
原來年獸舔了一口彩蝶后非常興奮,將兩只大眼睛瞇了起來,還高興地甩了甩尾巴。結(jié)果這一甩,直接把羅橫給甩飛了。
“哈哈!”平銓看見羅橫灰頭土臉的樣子后笑出了聲,此時來到年獸面前。他準備騎上去了。
“年弟啊,我叫吳平銓,系你主人六西兄,趙府的首席護院。從今往后,你就系趙府的器席護院。以后你跟著哥哥我混,哥保證帶你七香的喝辣的!”說完后,平銓還伸手摸了摸年獸下巴上的胡須。
“年~”
年獸聽懂了平銓的話,便給他來一記“舌頭攻擊”,然后蹭了蹭他的褲腿,又把頭垂到地上。
“哈哈!真懂系!我上來啦!”平銓怎么說也是一位江湖小高手。
萬眾矚目之下,只見他身手矯健地順著年獸腦袋、脖子一路“騰騰騰”跑動,很快就跑到背上,然后像新郎官騎馬一樣,抓住上面的長毛,第一個騎上了年獸。
“好大!上面可以坐好多人,小黑快來!”平銓一上去就大吼起來。
“來了!”羅橫急不可待地飛奔而來,走到年獸面前后,“哼哼”咳了一聲,然后整了整凌亂的衣衫,高傲地說:
“我乃你小黑哥,神嘴羅橫大人是也!哎呦別舔...
第一次見面,哥給你個見面禮,嗯...就祝你成為九天第一坐騎好了。哈哈,我上來了!”
羅橫修為比平銓還要高兩品,輕輕松松就來到了年獸背上,然后對下面說:
“杰哥,彩蝶妹妹,你們也快上來!”
人杰看著彩蝶道:
“你先上去?!?p> 彩蝶興奮地靠了過來,她已經(jīng)沒有一開始那樣害怕了。畢竟還是十來歲的孩子,她此時眼里只有年獸,早就忘了身邊還有觀眾。
彩蝶來到年獸的腦袋下面,抓住它那條白色的角開始向上爬。但她只是凡人弱女子,此時爬得很費力,爬了半天才爬上年獸鼻子。
彩蝶正氣喘吁吁地繼續(xù)向前額爬去,忽然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在驚呼一聲后,她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到了年獸的背上,只是整個人被人杰抱在懷里。
“呀!少爺!”
彩蝶小臉蛋紅得像熟透了的龍蝦,大腦陣陣眩暈。被人杰輕輕地放下后,她雙腿一軟,跌坐在年獸背上。
由于年獸此時下肢直立,上肢屈膝,頭部垂地,所以整個背部都是傾斜的,吳平銓和羅橫都是用手抓住毛固定身體。彩蝶渾身發(fā)軟跌坐之后,又接著一個重心不穩(wěn),身體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從年獸身上滾下去。
又一次,她被人杰一把撈在懷里。
“沒事吧?”人杰看彩蝶的狀態(tài)似乎不太對勁,關(guān)心地問道。
“沒...沒事。”彩蝶聲音細不可聞,把頭埋在了自家少爺?shù)膽牙铩?p> 不是她此時想趁機占便宜,而是她發(fā)現(xiàn)外面正有好多人注視著...她都快羞死了!
“看來回頭要做一身好鞍,好爬好固定,坐起來也能舒服一些。”平銓略有所思地說。
羅橫在后面嘻嘻哈哈,一臉壞笑地說:
“杰哥,彩蝶妹妹沒習過武,在年獸背上站不穩(wěn),你就這樣一直抱著她吧?!?p> 人杰點點頭,把彩蝶繼續(xù)抱著,還往懷里緊了緊。他頭一次發(fā)現(xiàn),女人抱起來還挺舒服,柔軟嫩滑,還有一股香味。
他見九娘還在轎子里,便抱著彩蝶,上前兩步問:
“姨娘,你不上來嗎?”
九娘可不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之下像孩子一樣爬年獸,更不能讓人抱上去,于是在轎子里回復(fù)道:
“你們騎吧,姨娘乏了,在轎子里休息會。外面幾位大人,不知是否方便再送我一程?”
“‘大人’二字不敢當,夫人您客氣了,送您回去本就是我們的使命。若夫人喜歡,回頭我向宗主通報一聲,今后愿意鞍前馬后,隨時為夫人效勞?!?p> “愿意為夫人效勞!”那帶頭弟子明顯在門派中的地位較高,此時一發(fā)話,其他七人也跟著應(yīng)道。
“多謝各位好意,你們都是修行之人,時間寶貴,前途無量,奴家怎敢日日勞駕,今日送我回去就行。人杰,我們走吧?!?p> 八人見大腿沒抱成,也不敢多說話。放下門簾,撤回臺階,他們便各就各位。為首弟子大喊一聲:
“起轎!”
看轎子起來,人杰也跺了跺腳:“我們也走吧,跟在轎子后面?!?p> “年~”
年獸喊了一聲,抬起頭,直立上肢,然后跟著轎子往前爬。
“小西弟,你別站著呀!來,一起坐,坐著才叫騎年獸,咱幾個排排坐?!?p> 身長十三尺的土年獸,背上坐四人綽綽有余。
在吳平銓的指揮下,大家坐了三排。他自己坐最后排,羅橫最中間,人杰最前面。
人杰換了個姿勢抱彩蝶,把她抱在懷里坐著。他胸膛貼著彩蝶的酥背,一雙大手環(huán)抱著彩蝶的纖腰,下巴下是彩蝶的小腦袋。
彩蝶身上的體香又一次刺激了他的嗅覺,人杰只感到大腦一陣轟鳴,意識瞬間“炸裂”開來:
依稀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影,一團紅光拖著長長的尾巴從九天落下,然后恍惚中意識又回到現(xiàn)實,原來一切都是幻覺。
可是這時再聞彩蝶的香味,似乎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人杰禁不住低下頭,把鼻子貼在彩蝶的滿頭青絲上嗅了一嗅。
就這樣,人杰騎著年獸,抱著丫環(huán),坦然自若地接受途經(jīng)群眾的熱切目光,絲毫不知這樣有什么不妥。
在旁人眼里,趙公子剛才還與郡主惜別,結(jié)果轉(zhuǎn)頭就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一個俏生生的小美人抱在懷里,還時不時做一些輕薄的動作。
大唐雖然民風開放,女人可以拋頭露面,男人直性率真,但這么豪放的還是不多。
人杰的崇拜者燃了,覺得人杰真性情,真敢??!
人杰的愛慕者酸了,一個個把彩蝶稱作小狐貍精。
郡主人的愛慕者更是怒不可遏,覺得人杰始亂終棄,好不要臉。
數(shù)以萬計的目光焦灼之下,彩蝶整個人都開始冒煙。她此時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聽不清,只感覺眼前模糊,耳中嗡嗡作響。
僅僅堅持了一個彈指,彩蝶眼睛一白,就在人杰的懷里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