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街市之中,阮靈不斷地跑著,跑著。前方的十字路口,正是綠燈,正當阮靈一鼓作氣想要迅速通過之時,放佛知道了阮靈的想法,綠燈在阮靈跨上斑馬線的那一秒立即變成了紅燈。
好吧,趕時間的時候偏偏遇到一路紅燈這種事她又不是沒遇到過,今天也不該有什么例外。
阮靈無奈地停下了腳步,眼睛望著紅燈,焦急地等待著綠燈亮起。
放在口袋里的手機突然瘋狂地震動起來,阮靈拿出手機一看,是連鎖餐廳的李主管!
這個李主管是個頭禿了一半的中年大叔,脾氣暴躁,以抓底下員工遲到扣工資為樂。阮靈這個月能不能拿全勤獎,完全就看這位李主管會不會對今天可能遲到了一兩分鐘的她網開一面了。
阮靈忐忑地接起了電話。
“喂,李主管嗎?”阮靈小心地開口:“我過個馬路就到餐廳了?!?p> 李主管像摻了豬油一般油膩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了過來。
“沒事沒事,呵呵。小阮啊,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距離打卡時間還有五分鐘?!崩钪鞴芎俸僖恍Γ骸耙獙嵲谮s不過來,你就別趕了,反正我也不想給你發(fā)全勤獎?!?p> 阮靈尷尬地跟著李主管笑了幾下,前方的紅燈還剩最后幾秒。
就在她掛掉電話,準備過馬路之時,一陣風吹了過來,在人群左側站著的一個小孩手中的氣球被風吹跑,紅色氣球飄向馬路中央。
小孩下意識地追著氣球,來到了馬路中央。
而就在這轉瞬之間,一輛為了趕最后幾秒通行時間的大貨車從左邊疾馳而來,眼見著就要撞向馬路中間的小孩,阮靈想都沒來得及想,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將小孩猛地一推——
大貨車迎面疾馳而來,阮靈轉過頭,臉上的表情十分平淡,仿佛在說,這倒霉情節(jié),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能夠結束這樣的人生,也沒什么不好。
面對即將撞向自己的大貨車,阮靈沒有驚懼,甚至張開了雙手,準備迎接死亡。然而就在大貨車要撞向她的前一秒,世界發(fā)生了變化。時間仿佛靜止了,紅燈停留在01秒時,飛在半空的紅氣球不再隨風漂浮,被阮靈推到一旁的小孩冒出的眼淚的鼻涕也靜止地掛在他的下巴上。
行人都維持著靜止前一秒的姿態(tài)。此前來勢洶洶的大貨車也在距離阮靈僅有一掌之隔的地方靜止了。整個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阮靈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摸了摸眼前靜止的貨車,感覺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怎、怎么回事?”
難道,她所在的世界出現了什么bug?或者是老天爺對‘天煞孤星’的玩法膩了,現在想換個招數來對付她?
“都錯了?!?p> 少年清亮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了過來,語氣極其輕快。阮靈轉過頭,看到了白袍少年手持著一朵看起來沒什么生氣的黑色花骨朵,正施施然從人群之中朝自己走來。少年拿著黑蓮骨朵,當成玩具般甩來甩去,他笑嘻嘻地看向阮靈。
“你剛才都想錯了。”
阮靈疑惑不解地看著他:“你知道我剛才在想什么?”
少年點了點頭,灰色的眼眸中透出狡黠。
少年:“是啊,不光你剛才的想法,你現在的想法,以及未來的想法,我都了如指掌啊?!?p> 正當阮靈想說話時,少年手里的黑蓮骨朵突然咳咳了兩聲,發(fā)出了聲音。
“小姐姐,你別被他騙了?!?p> 見剛才還被自己認為是沒什么生氣的一根花骨朵竟然開口說話,還會說人話,阮靈感覺一陣頭皮發(fā)麻。
黑蓮骨朵挫敗地抖了抖枝葉:“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雖然身為一朵會說話的花的確很奇怪,但你想啊,我是是上古靈物,所以會說人話,也沒什么稀奇的,對不對?”
對不對?對你個大頭鬼咧!身為一朵花,會說話還不稀奇?!
阮靈震驚到結巴了,突然get到了重點。
“……所……所以、你、你也知道我剛才在想什么?!”
黑蓮骨朵嘿嘿一笑,正要回話時。
“好吵?!?p> 少年已經不耐煩地甩了甩手里的黑蓮骨朵。這朵花立即哎喲哎喲起來,很快就沒了聲音。
少年看向阮靈,沒什么誠意地道了個歉。
少年:“哎呀,不好意思,剛才騙了你。”
阮靈看向笑得像個小狐貍般的少年,頓時謹慎。
阮靈:“你們到底想干什么?我可告訴你啊,我什么都沒有,靠近我,后果自負?!?p> 其實阮靈沒有告訴他們的是,自己是天煞孤星體質,一旦接近,就有著輕則錢財盡失,重則家破人亡的風險。黑蓮骨朵努力地將花骨朵轉向阮靈,好心好意的解釋著。
黑蓮骨朵:“我們會法術,只有在施展‘聽心’術之時,才會知道你的想法。”
阮靈:“……法術?”
這是什么哈利波特魔法世界嗎?為什么會突然出現一個穿得像個古代人的小瘋子和一個看起來缺水很久的花骨朵告訴她,他們會讀心術?
啊啊啊,不對,他們會什么聽心術,不能在心里吐槽他們。
然而當阮靈把心里的想法一打住,白袍少年和黑蓮骨朵(?)都是一臉炯炯有神地盯著她。
少年:我不是瘋子。
黑蓮骨朵:我不缺水。
阮靈有些泄氣地扶額,強迫自己清空心底的所有槽點和震驚。
阮靈:所以,你們找我,有何貴干?
白袍少年摸了摸下巴,臉上的笑意加深。他瞇了瞇眼睛,這一動作讓阮靈想到那只自己經常在下班途中遇見,并喂過好幾次的流浪貓。少年又圓又妖媚上揚的眼睛真是跟那只胖貓一模一樣,就連琉璃色的瞳孔顏色都一樣!
少年眨了眨眼睛,看向阮靈,說出一句震驚掉她下巴的話。
少年(輕快地):“我來找你,是想跟你做個交易。”
阮靈結結巴巴地:“什、什么?交易?”
不好意思,她從不做違法交易,出賣身體什么的,休想!
少年:“放心,不是讓你出賣身體?!?p> 阮靈:“……你又用了那個什么聽心術?!”
少年并不否認,目光灼灼地看向阮靈:“……我們想要的是你的靈魂?!?p> 看到阮靈面上加深的驚疑之色,少年帶著十分誠懇的態(tài)度,再次開口。
“你恐怕不知道,本來呢……”少年指了指阮靈身側靜止的大貨車,帶著些許得意之色看向阮靈。“你是要被這輛超速大貨車給撞死的。是我,施了術法,讓一切都停了下來。所以,你才會活到現在。言已至此,我是想問一問你,是否愿意跟我做個交易?”
“……什么?”阮靈靜靜地看著少年。
少年將雙手微微朝旁邊一攤,露出一個十分可愛的笑容。
“就是我可以救你一命,條件是——”
少年沖阮靈眨了眨眼,繼續(xù)說道:“你做我的仆人?!?p> 話音剛落,少年就感覺阮靈冷冰冰地甩過來一個字。
“滾!”
阮靈臉上滿是不服輸的神情,強行按捺住想要痛揍眼前少年一頓的沖動,心中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士可殺不可辱!老天爺跟她作對就算了,這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瘋子竟然提出這樣荒謬的要求?仆人?!她阮靈就算是餓死,從樓頂上跳下去,被車撞死,也絕不可能接受這樣屈辱的交易條件!
阮靈怒氣洶洶地盯著少年,對方感知到阮靈的心聲,倒也沒做什么反應,只是聳了聳肩。少年微微嘆息,身影在半空中微微變得透明,與那朵漂浮在空中的黑蓮骨朵慢慢消失。與此同時,整個世界恢復了正常。驚呼聲、哭聲、嘈雜的齊地聲齊齊灌入了阮靈的耳中,而她還來不及感嘆終于回到現實之時,那輛咫尺之遙的超速大貨車就這樣撞向了她。
砰地一下,鮮血在阮靈眼前噴濺,世界變得一邊鮮紅。巨大的疼痛感、失血的眩暈感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甘之感齊齊漫上心頭。
心跳聲也從規(guī)律有力變得漸漸遲緩和虛弱。從小打到遭受過的委屈、孤苦和遺憾恐慌畫面像一幕被加速播放的小電影一般在她眼前一一閃過。
她就要死了嗎?就這樣結束悲催而無力掙扎的一生?可是,她還沒有將‘天煞孤星’這四個字從人生中剔除啊。她也還沒有跟在牢獄之中的父親見最后一面,也沒有找到失蹤的母親,問一問她為什么要離開自己,讓她獨自面對這兇險萬分的人生。
思緒漸漸放緩,心跳聲也像被浸在血泊中一般漸漸低微。
阮靈拼盡全身的力氣,睜開了眼睛。她看見了人群之中,那個白袍少年的身影。他灰色的眼眸,是真的很像那只她下班時遇見的那只流浪貓啊。白袍少年撥開了圍觀的人群,來到了躺在血泊中的阮靈面前,阮靈費力地伸出帶血的手,像溺水之人攀住浮木一般緊緊地揪住了他的衣角。
“救……”
救我,阮靈張了張嘴,將自己此前的硬氣狠狠摔碎。相比較于尊嚴、骨氣和靈魂,生命顯然更重要。旁邊的圍觀群眾們看到了這一幕,紛紛露出同情的神情,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好可憐啊”、“是啊,看著還這么年輕”、“好多血啊……”
那個拿著紅氣球的小男孩站在人群之中,眼里滿是驚疑和愧疚,他剛想上前,就被身邊那個打扮精致的女人給拽到了一邊。紅氣球跌到了馬路上,被一陣風飄上了天空。阮靈的視線隨著那個氣球,漸漸失去焦點……然而就在即將失去意識的那一刻,阮靈又拼盡自己的全部力氣,努力維持著神智。
不能就這樣死了,她想要活下去。交易……那個交易,剛才那個小瘋子那么厲害,一定有辦法救她。只要她答應他的條件……少年對上阮靈的視線,淺灰色的眼眸像是落入了星辰一般閃亮。也像極了那雙看到罐頭一樣激動的貓眼。
“你想清楚了嗎?”少年勾起唇角。“做我的仆人。”
阮靈發(fā)誓,自己看到了少年眼中的得意和戲謔。好漢不吃眼前虧,面對少年的問題,阮靈忍辱負重且艱難地點了點下巴。少年滿意地笑了,站起了身,雙手微微一動,就當阮靈以為他要施展什么法術,發(fā)動什么大招時。少年從袍袖中掏出一個手機。
“喂,120嗎?對,新街十字路口這里發(fā)生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
在失去意識之前,阮靈如果四肢俱全的話,她一定會狠狠揪住這家伙的衣領,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大分貝質問他:你TM不是會法術嗎?!打什么120電話?!用你的法術把時間退回到車禍之前?。?!
然而現實條件不允許阮靈達成此舉動,一陣救護車的汽笛聲由遠及近,不知何時,少年握住了阮靈的右手,一陣暖意從她的手心處傳來,一陣延續(xù)至她的全身。
在被抬上救護車之前,阮靈漸漸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