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家鄉(xiāng)安城相比，江城幾乎沒什么年味。
大年初一到初三，超市、品牌服裝店、酒店等等，都照常營業(yè)。
部分早點也會出攤，價格比平時略貴。
初四一過，人流量明顯增多，路邊的小商鋪陸續(xù)開張。
已離職的老員工小玉，在主管楊影的溝通下，于大年初七返回工作崗位，剛好是2月1號。
林婳原計劃是，2月15號拿到一月份的工資后，自動離職。
所以，她對2月份的業(yè)績沒興趣，拱手讓給小玉。
楊影似乎瞧出了幾絲端倪，私下把1月份溫娜舍棄的業(yè)績?nèi)憬o了林婳。
加上林婳本身的業(yè)績和底薪，將近三千塊的樣子。
小玉評價:這大概是公司成立以來的最高月薪。
那幾天，楊影很擔心師父會來看賬本。
此焦慮傳染給林婳，搞得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2月11號，師父真的來了。
帶了兩個朋友，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三人進門，在玄關(guān)后的茶桌旁坐定。
楊影上前接待，師父手一揮，叫林婳出來泡茶。
林婳滿腹疑慮地和楊影交換眼神，拎著一壺開水到空位落座，年輕男子正好坐她對面。
“小姑娘悟性好，肯吃苦，是我教過資質(zhì)最好的一個，你們知道她這個月能拿多少錢嗎？”
師父不但沒提查賬的事，還向他人炫耀員工能干。
林婳手中倒騰著茶具，用眼角的余光觀察四周動靜。
玄關(guān)后圍了一群好奇臉，探頭探腦的。
“梁老板是我合作多年的老客戶了，這位是他兒子，慈善家！資助過貧困大學生，年輕有為??！”
原來師父一直惦記著林婳說的，高中畢業(yè)，沒錢讀大學的謊言。
她怎么都沒料到師父會唱這么一出，或許是愧疚使然，手一抖，三個品茗杯連著淋了個十二分滿。
斟茶七分滿即可，倒太滿，是趕人走的意思。
“別怕啊，他媽媽也姓林，自家人?！?p> 坐林婳右手邊的梁老板開口，緩解尷尬。
“我特別喜歡喝茶，每天飯可以不吃，茶不能不喝?！?p> 梁公子說著，快速將三杯茶放到對應(yīng)的位置，滾水溢出，灑得茶盤上到處都是。
他又倒了半杯茶，推到林婳跟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林婳直覺:師父隱約知道她的情況，但沒戳破，反而想給予一些實際的幫助，然而這份幫助，并不純粹。
從梁公子進門的傲慢，到暗暗窺探的玩味，再到自以為事成，端起茗杯品茶時，高高在上的施舍憐憫目光，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于是，不管對方說什么，她始終低著頭，裝啞巴。
梁公子顯然受了打擊，坐立不安地憋著氣喝完了一杯茶。
師父笑了笑，有點下不來臺，直接領(lǐng)著二人走了。
林婳松了一口氣，站起身清理茶具。
周圍的八卦們頓時議論紛紛。
小娟:“哎喲！好想跟你們學泡茶，說不準哪天被富豪看上了呢！”
小玉:“師父真夠偏心的！我好歹是公司招的第一批員工，跟著他開荒的！沒說給我也介紹個有錢的！”
楊影:“你不是有對象嗎？”
小玉:“我那個異地戀多少年了？沒條件，談婚論嫁遙遙無期！”
……
林婳一整天心神不寧的，從未如此煩悶過。
下班后，回到宿舍，當著兩位同事的面，她撥通了師父的電話。
“師父，有時間嗎？想跟您說件事?！?p> “嗯，我聽著在?！?p> “很抱歉，面試的時候，隱瞞了自己的真實情況，希望您能諒解！我原本是……附近教育學院的學生，明天春季開學，我得回學校上課了?！?p> “喔，我在開車，待會助理會聯(lián)系你，就這樣吧。”
“啪”地一聲，電話被掛斷。
林婳放下手機，楊影和小玉神情詫異地看著她。
正思忖著該如何解釋，助理王婷發(fā)來消息:林婳，師父說你的工資要按兼職的標準算，截止到今天中午，一共是2463.24元，我馬上去銀行把錢打到你的賬號上，記得查收！
楊影瞄到短信內(nèi)容，臉色一垮。
林婳注意到了，對她說:“影姐，你別生氣，我的確是窮學生，家里條件不好，想自己掙錢買電腦才出來打工的?！?p> 楊影無語道:“我是氣這個嗎？你明明15號能拿三千塊錢，結(jié)果傻乎乎地跟師父攤牌，一下少五百，五百啊！得泡多少壺茶才能掙回來！”
“五百就五百吧，該怎么算就怎么算，不想占人便宜?！?p> 林婳開始動手整理箱子。
“五百塊對一個普通學生來說，夠一個月飯錢了吧？而且以現(xiàn)在的物價，三千塊能配一個中等偏上的電腦了，兩千多一點的話，只能在中低端里選?！毙∮窨吭诖策呎f。
“沒事，我對電腦配置的要求不高，能上網(wǎng)查資料，看電影就行?！?p> 林婳三兩下將所有物品塞進了行李箱。
楊影幫她提著往門口走，感嘆道:“來的時候一個箱子，走的時候還是這么點東西?！?p> “影姐，這段時間給你添麻煩了?！绷謰O不好意思道。
“早看出來了，你就是來搞錢的，其實，師父也沒你想得那么好，多半戲精上身，故意詐你的，以后啊，別在這行混了。”
楊影打開門，送林婳到樓下。
“電腦城有熟人嗎？”她問。
林婳搖搖頭。
“配電腦是件麻煩事，沒熟人等于被宰，剛好我認識一個在電腦城工作的，電話號碼發(fā)你手機上了?！?p> “謝謝影姐！”
林婳趕緊將短信里的號碼存到聯(lián)系人，備注時問:“他是你的……誰？”
“我前男友?！睏钣按蟠蠓椒降卣f。
“喔！”林婳笑嘻嘻地標注好。
楊影將箱桿交到她手上說:“就送到這兒了，走吧？我今天挺累的，想睡個午覺?！?p> 林婳拖著行李箱，轉(zhuǎn)身離開，行了四五米遠。
楊影立在原地，突然喊住她，聲音哽咽:“有空回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