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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之樹

第32章同類

畫之樹 時莫空 2187 2020-01-13 23:35:21

  有了充足時間的病假條,余秋芳的狀態(tài)輕松了很多,她是個喜歡熱鬧的人,每天送女兒上學(xué)后,便四處拜訪左鄰右舍,很快和附近的住戶打成一片。

  林婳也樂得自在,母親出去找人聊天,或者打麻將,總比在屋里制造壓抑氣氛,時刻盯著她要好。

  和林婳走得近的同學(xué)里,余秋芳看向菊最順眼,有幾次請她到出租屋和女兒一起吃飯。聽向菊說,學(xué)校沒洗衣機,外套洗不干凈,竟然叫林婳把向菊洗不干凈的衣服拿回來,親自用手給她洗。

  余秋芳就是這樣的,只要對她女兒好的人,別說洗衣做飯,下跪都成。

  算起來她給秦醫(yī)生都跪兩回了,林婳一想起這事就心里堵得慌,太丟人了。

  轉(zhuǎn)校后,羅汐試著給林婳發(fā)過幾次短信,被余秋芳偷偷刪了,林婳無意間在垃圾箱里看到信息,才知道的。

  母親之所以這樣做,源于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某一日,她整理林婳的課本,掉出來一個小紙條。

  紙條上寫著:現(xiàn)在開始我只欺負(fù)你一個人,答應(yīng)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不會做到,對你講的每一句話都是假的,專門欺負(fù)你罵你不相信你,有人欺負(fù)你,我會第一時間出來笑你,你開心的時候我就不開心,你不開心我就超級開心。

  余秋芳?xì)獾冒l(fā)抖,問林婳:“誰寫的?這么惡毒!”

  林婳看了眼,說:“這是電影里的臺詞,羅汐瞎改,寫得好玩的?!?p>  余秋芳把紙條上的話又仔細(xì)看了一遍,說:“以后不準(zhǔn)跟這個羅汐來往了,聽見沒有!”

  “喔?!绷謰O答道,本來羅汐不主動找她的話,她們也不會有什么聯(lián)系。

  其實,林婳當(dāng)時看那段話時也受不了,或許每個人心里都有一頭惡魔,羅汐只是把惡魔放出來了而已。

  林婳在新校區(qū)的生活,仍是上課撐著頭,強打起精神聽講,同桌換了一撥又一撥,清一色的聒噪。

  班主任崔老師有個奇怪的邏輯,認(rèn)為把話多的學(xué)生和話少的安排坐在一起,那個喜歡說話的肯定就沒什么好講的。結(jié)果是話多的把話少的帶動起來,都成了愛講話的。

  于是,林婳這個難得安靜的,成了香餑餑,跟各種奇葩的、異類的、鬧騰的人都做過同桌。

  班上來了一個很特別的女生,塊頭跟男生差不多大,身高足有一米八。

  林婳之前沒見過她,聽錢思思說,這個女生是去年轉(zhuǎn)到班上的,經(jīng)常不來上課,叫魏麗。

  崔老師把魏麗叫出去談話,大約十分鐘后,她們走進教室,魏麗提著書包坐到了林婳旁邊。

  魏麗也是個話癆,林婳本想繼續(xù)裝成一塊木頭,接受廢話的洗禮。

  然而,魏麗說的話,她沒有辦法完全忽略掉。

  “你知道狂躁癥和躁狂癥的區(qū)別嗎?有一種是沒有暴力傾向的!”魏麗說。

  林婳沒回答,只是微笑中劃過一抹憂傷,靜靜地看著她,如同看到了一個同類。

  “哎!姐是上一屆火箭班的,現(xiàn)在落魄了,聽老師講課時,腦中總是一片空白,我只能看到他嘴唇在動,卻聽不到說的什么。好像我在這個世界,老師在另一個世界,中間隔著一道結(jié)界?!蔽蝴愖匝宰哉Z。

  林婳仍然不說話,在紙上瞎畫,魏麗拿過她的紙和筆,就著幾根凌亂的線條,畫了個地圖,說:“你看啊,這是學(xué)校,我家在這個小區(qū)的第一棟,二樓右手邊就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住人了。我爸是家里的長子,要傳宗接代的。奶奶不喜歡我,兩歲時差點被她故意摔死。后來,我媽懷了老二,查出來又是個女孩,他們就離婚了。我媽去醫(yī)院做引產(chǎn),我就在旁邊看著,妹妹被毒死了,出來的時候皮膚是綠色的。我有以前家門的鑰匙,偶爾晚上獨自過去看書、寫作業(yè)、睡覺,總是做同一個夢,夢里有一個小男孩,身上綁著炸彈……”

  林婳聽著聽著,又困了,后面魏麗講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自從魏麗做了林婳的同桌,經(jīng)常是她喊林婳起來。

  “醒醒!要去大教室上課了,我和劉潔說好了,她當(dāng)我大老婆,你就是我小老婆,我要左擁右抱!快起來,走啦!”

  林婳掙扎地抬起頭,魏麗在她面前歡呼雀躍著,像是要去接親似的。

  那時有一些關(guān)系好的女生,喜歡互認(rèn)什么老公老婆,成天瞎喊。

  林婳被魏麗又拉又拖地去了多媒體教室,坐在她左邊,劉潔坐在右邊,魏麗如大佬一般,翹著二郎腿,張開雙臂,搭在兩個女孩肩上。

  滿足了某人的特殊虛榮心后,她請林婳和劉潔吃冰淇淋,魏麗對朋友很大方,總是挑最大最貴的買。

  林婳捧著一大桶冰淇淋,吃了幾口,初冬的季節(jié)一陣透心涼,感覺精神多了。她貌似很久沒吃零食了,余秋芳怕有的食物跟藥有沖突,只給林婳吃最普通的飯菜和水果。

  魏麗常常神出鬼沒的,有時早晨來上一節(jié)課,就走了;有時半個月才來一趟,待幾個小時,又不見了。

  她不在的時間,囑咐林婳幫忙看好抽屜里的東西,除了她的兩個老婆,其他人都不準(zhǔn)碰。

  其實,她屜子里就是卷紙和衛(wèi)生巾,魏麗對儲存紙巾類的物品特別情有獨鐘。

  某天晚自習(xí),魏麗難得來教室了,她一身清爽地坐到位子上,一本書都沒帶,對林婳說:“今天太忙了,在外面逛了一天,買衣服、褲子、鞋子,還要剪頭發(fā)?!?p>  林婳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說:“這個上衣會不會太短了?”

  魏麗瞅過來,壓低聲音道:“這叫時尚,fashion!它就是這個款式的!”

  然后,她抬起屁股,叫林婳快看。

  林婳微伸脖子,看到魏麗坐過的凳子上有一攤血跡,瞬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嘆了口氣,忽然有點頭痛。

  魏麗開始手舞足蹈,完全沒顧及周圍還有男同學(xué),她興奮道:“我早上起來,大姨媽來了!弄到床單上全是血,趕緊出去買衛(wèi)生巾。可是血太多,衛(wèi)生巾不頂用,側(cè)漏了!褲子都不夠換,又出門買褲子。你看!這剛買的新褲子又報廢了,我得給我媽打電話了,叫她再送一條褲子來?!?p>  沒一會,林婳看到魏麗的媽媽提著一袋衣服站在窗戶外面,接女兒回去,那天以后,魏麗再也沒有來上學(xué)了。

  魏麗的出現(xiàn)讓林婳懂得,這世上不是所有傷痛都能得到化解,有的創(chuàng)傷就是不可逆轉(zhuǎn)、無法和解的,比如魏麗,比如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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