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內殿,他們先來到謝睿極的床邊。
謝睿極昨晚還好,早上醒來還吃了半碗粥,不到中午就開始有些發(fā)熱,沈舜華只好讓侍妾用濕毛巾給他擦臉擦手退熱。靠在床邊的謝睿極閉著眼,并未睡著,他聽到聲音,睜開眼便看到了謝睿樘。
謝睿極慘笑道:“你怎么來了?是來看我的笑話嗎?笑話我這樣的人,也沒什么成就感,看看就走吧,別把病過給你。”
謝睿樘心里一酸,卻微笑道:“你是我二哥,來看你也是應該。何況,我今天我是陪著我未婚妻來給你看病的?!?p> 謝睿極又將眼光落在程海棠的身上,他是知道海棠有醫(yī)術的,便笑道:“原來是你。那個人給你們指婚了?普天之下,竟然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可喜可賀。從曦怎么把你給請來了?”
海棠上前福了福,開玩笑道:“二皇子不相信小女的醫(yī)術?小女可是在今年的斗醫(yī)會上拔了頭籌的。”也不等謝睿極說話,她抬手就往謝睿極腕上搭了個脈。只見那只胳膊已經瘦骨嶙峋,青筋盡出。
海棠暗暗嘆了口氣,收了手,又去按了按他的肋下,沒想到,自己還沒怎么用力,謝睿極已經痛得呻吟了起來。海棠的心一下子涼了。
她站起身,對沈舜華說:“姐姐,哪里有筆墨?我開些健脾理氣、化濕清熱的藥給二皇子,平時不要動氣,好好養(yǎng)著?!?p> 謝睿極忍著痛搖頭說:“不用管我,痛是痛,我還能忍。姑娘趕緊去幫楚云看看,他在暖閣里?!焙L闹缓命c點頭,楚天引著她進了暖閣。
楚云的腹水已經十分嚴重,在臍左連肋處,像扣了個小碗,摸上去硬硬的。從昨晚到現(xiàn)在,楚云一直在半昏迷之中,現(xiàn)在更是只有進氣,沒有出氣。
海棠暗暗搖了搖頭,對跟在后面的謝睿樘面露悲戚:“我只能幫他放出腹水,讓他體面的走了。還有,你二哥病癥與他相同,也已經……時日無多了。”
見旁邊站著的楚天露出了恐懼之色,海棠便讓他伸手出來,為他搭脈,過了一會兒,又換手確認了一遍,才笑著對他說:“萬幸,你的體質較好,并沒有染上,你就放心陪他們最后一程吧。”
楚天感激的笑笑,還是個靦腆的英俊少年模樣。謝睿樘一眼也看得癡了:難怪二哥喜歡他們,楚天、楚云兩兄弟,真有幾分像段旭言,尤其是楚天這一笑。二哥心里......喜歡的人,從來都是段旭言!
謝睿樘上前,一把扣住他的脈門,狠聲問道:“說,誰送你們來的!”
楚天立即變了臉色,他也不敢動,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楚云,咬牙小聲說到:“是獻王送我們來的,但來了之后,二皇子真心真意對待我們兄弟,我們都明白,獻王交代我們做的事也一件沒做。這病是意外,并不是安排的......”
謝睿樘松開他的手腕,只說得出一句:“你……好好待他?!?p> 他們走出去,沈舜華就迎上來,海棠對她搖搖頭,她便心中明白。海棠去桌旁寫方子,謝睿樘默默的回到謝睿極床邊,不知在想著什么。
突然,暖閣里傳來一聲悶哭,只看見楚天滿臉是淚的出來,跪在謝睿極床前,哭道:“楚云……他已經去了!”
謝睿極兩眼無神卻伸手拉起楚天,把他拉到床邊坐下,兩人擁抱在一起,謝睿極突然就放聲大哭起來:“旭言,你把我一起帶走吧!”
海棠急忙走進暖閣,叫人拿來了木盆子,又問謝睿樘要了一把匕首。她在楚云腹部割了一刀,用手一壓,里面的混濁液體混著血水流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海棠又壓了壓楚云的腹部四周,原來硬硬鼓鼓的腹部,已經小了很多,她這才停下手來,對旁邊的小丫頭說:“有準備好的衣服嗎?趕緊叫人給他換衣服?!?p> 海棠抬起頭,發(fā)現(xiàn)楚天扶著謝睿極,正站在旁邊,默默的看著她做這一切。謝睿極向海棠點點頭,慢慢的向外走去。
等謝睿極坐回到床上,謝睿樘下定決心,跟過去說:“二哥,有件事想征得你的同意。湘親王的二公子,就是我們的堂弟謝廣楨,膝下無子嗣,想將焜兒過繼到他名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謝睿極慘笑道:“我為什么不同意?難道要焜兒沒了父親,變成皇后手中另一個謝睿極嗎?皇后當時拼死求皇上,保留焜兒的身份留在京城,我就知道,皇后心里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焜兒可憐,他也逃脫不了這個命運?!?p> 他轉過頭看了看沈舜華,仍舊是那樣客氣的笑著,對她說到:“這里有楚天,我不需要你照顧,你回沈府好好過日子。你守不住焜兒,別舍不得,讓他到湘親王府去,遠離京城,他才真正安全,平安長大成人,就是他最大的造化。”
看到沈舜華落淚,謝睿極伸出手去拉了拉她垂下的袖子,又笑到:“做為愛人,我保護不了自己的所愛;做為父親,我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做為丈夫,我也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子。舜華,是我對不起你!”
謝睿極心里明明白白。沈舜華轉過身去,伏在弟弟的肩上“嚶嚶”的哭起來。
“三弟,謝謝你和弟妹來看我。焜兒的事,還煩請你瞞著皇后趕緊辦,他有了著落,我便走得安心了。”謝睿極消瘦的臉上,驀地生出一絲真心的喜悅。
他是真的想走了。
皇陵這邊房間不多,海棠與沈舜華擠在一張小床上,兩人絮絮叨叨說了一夜,沈舜華把憋了一年的淚水,對著海棠,都統(tǒng)統(tǒng)流了出來。
第二天一早,他們去跟謝睿極告別,他卻沒有讓開門,只在門里道了聲別,謝睿樘模模糊糊聽他說了句什么:......我心所往。
謝睿樘正在門外扶海棠上車,忽見楚天拿了一封信追到門口。接過來一看,是謝睿極寫給吳皇后的信,謝睿樘便收進了懷里。
兩輛馬車剛離開皇陵,天上突然下起了雨。謝睿樘也進了馬車,摟著海棠,兩人的十指相交,緊緊握著,頭也靠在一起,仿佛要把這一切,都隨著一路的凄風苦雨拋在腦后。
世人只道癡情苦,死生契闊夢無主。新寵舊顏皆不見,王孫公子奈何無?
楚瀠
姬貴妃死去的兒子是老大, 皇后的謝睿極是老二, 紀妃的謝睿樘是老三, 李妃的謝睿杬是老四, 蘇妃的謝睿棆是老五, 袁妃的謝睿檳是老六。 其實這些皇子都沒有心眼特別壞的,如果說壞,前世是老四獻王,今生是老五康王。 先太子謝睿極,我還是很同情他的。一稿沒寫死,定稿把他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