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逝,歲月如梭。
距離風(fēng)波城千里之外的一座深山里,有兩間小木屋安靜地矗立在松林之間,木屋門前,一名少年抱著干柴,忙進(jìn)忙出。
房梁下穿梭著一只羽色鮮亮的錦鸝,時而振翅起舞,時而做出各種滑稽動作,甚是呆萌可愛。
這名少年,正是被段景軒夫婦含淚送走的段堯。
轉(zhuǎn)眼,段堯已經(jīng)在山間住了十年,與他那酒鬼師父相依為命,段堯忙活的間隙,偶爾抬頭望一眼錦鸝,露出青澀明媚的微笑。
段堯五歲上山,六歲習(xí)武,七歲砍柴,八歲學(xué)弓,九歲打獵,十歲賣柴,十三歲的時候,已經(jīng)能跟他師父董源打個平手了,也就是在那一年,段堯從一只蒼鷹爪下救下了年幼的錦鸝,認(rèn)它做了師弟,給它取名叫做翎兒。
在山中生活的十年間,陪段堯最多的,并不是他那酒鬼師父,而是這只通靈的錦鸝。
每當(dāng)孤苦無聊的時候,錦鸝總會適時地棲在他的肩頭,陪他說上一陣子話。
久而久之,少年和鳥倒是相處得心有靈犀,彼此之間都能會意。
董源是一名退役老兵,年輕時跟隨段堯的父親南征北戰(zhàn),后來腿腳不靈便了,就替老弟兄照看兒子。
十年來,段堯的父親扶搖直上,當(dāng)上了黎國鎮(zhèn)北大將軍,是軍方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人們提到段景軒這個名字時,總會自然而然地聯(lián)想到他在邊關(guān)經(jīng)歷的許多戰(zhàn)役,從而由衷地豎起大拇指。
段堯從小就聽說父親是個英雄,所以希望自己長大了也能像父親一樣馳騁沙場大殺四方。
離家久了,他特別想回家,可是董源不讓,總是以各種理由阻止他尋親,說他年紀(jì)尚小,說他學(xué)藝未精,反正就是以各種理由搪塞。
這個脾氣隨和的老頭子,在徒弟回家這件事情上,總是表現(xiàn)得異常強(qiáng)硬。
正是由于這個原因,段堯從不肯稱董源為“師父”,開心的時候,叫他老頭,不開心的時候,就成了臭老頭死老頭,絕口不喊師父。
徒弟不聽話,師父很頭疼。
好在董源知道,段堯并不是不尊敬他,而是由于遲遲不能回家,心里產(chǎn)生了極大的抗拒。
后來,董源實(shí)在被段堯逼得沒轍了,便提出兩個條件,只要段堯做到,便放他回家。
第一個條件,便是替他攢夠三年的酒錢,第二個條件,則是打敗那只花斑小豹子。
做師父的提條件,無非是使絆子不讓徒弟走,哪知段堯竟跟師父擰上了,從那時起,便苦練武勤砍柴。
段堯唯一能弄到錢的地方,便是到鎮(zhèn)子里賣柴,董源算了一下,段堯就算不吃不喝砍五年柴,換來的錢也僅僅能供他喝一年酒,就他這海量,真喝起來能把一個富戶人家給喝窮。
說起來,董源并不是真的想訛徒弟一筆酒錢,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能將段堯留在山上,他的計劃是,等段堯到了二十歲真正成熟些了,便將當(dāng)年的事情對他如實(shí)相告。
董源覺得自己已經(jīng)夠精明了,可沒想到的是,段堯僅僅用了一個月時間,就把酒錢給解決了。
原來,那小子給鎮(zhèn)子里的酒坊送柴的時候,發(fā)覺店里的童掌柜總跟對面王寡婦眉來眼去,于是留了個心眼,并順利找到了二人私通的證據(jù)。
這種隱晦的事情如果捅出去的話,男的坐牢女的沉河,基本上兩個家庭就毀了。童掌柜不敢把事情鬧大,主動向段堯提出和解。
于是,董源三年的酒錢就這樣解決了,段堯順利完成了第一個條件。
第二個條件,是打敗那只花斑小豹子。
起初段堯并不知道那只小豹子有豹王血統(tǒng),是未來的山林之王。
直到被小豹子撓得渾身是傷,才知道這只小豹子并不好惹,這位未來的叢林之王,即便在幼年,亦擁有遠(yuǎn)甚于普通成年公豹的殺傷力。
直到那時,段堯才明白了師父的狡詐用心。說白了,這種考核,原本就是董源給段堯下的一個套。
然而,段堯并不懊惱,功夫練得更加勤勉。
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半年之后,段堯終于可以與小豹子打個平手了,九個月之后,也就是昨天,段堯正式將小豹子打敗,并且在后者的畏懼之下,順利拔下幾根白色的豹須。
得勝的那一刻,少年欣喜若狂。
段堯決定,這次無論如何也要下山,就算師父說破了天,也絕不留下。
回家,當(dāng)然是好事,可一想到馬上就要離開師父和錦鸝了,心里竟有些小小的難過,畢竟有多年的感情在那兒擺著,陡然離開,倒真有些舍不得。
所以,清早起床他便忙著收拾柴火,然后把木屋從內(nèi)到外打掃了一遍。
太陽從東方的遠(yuǎn)山間升起,朝陽給山林披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色。
段堯看著小山一樣的柴堆,心里異常平靜,這樣的話,到了冬天師父和錦鸝就有干柴取暖,不會覺得寒冷了。
直到干完所有雜活,這才拿出紙筆,寫下一行小字。
“老頭,小子完成了你布置的考核,成功打敗小豹子,即日下山?!?p> 段堯滿意地看著未干的墨跡,將紙張放在桌上壓好,然后將幾根豹須放在紙上,算是憑證。
這時,屋后傳來異于風(fēng)聲的些許響動,段堯稍一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本來想當(dāng)面跟你道個別的,既然你不肯見我,那便算了吧,反正我們之間也沒多少情義!”
段堯故意大聲說完,便徑直去了院里,在他出門之后,一道人影“嗖”的一聲,風(fēng)一般沖進(jìn)了屋內(nèi)。
董源看完留言,一把將紙揉成一團(tuán),瞪眼朝院外喝到:“臭小子,你給我站?。 ?p> 段堯心里一喜,立即停下腳步,轉(zhuǎn)頭換上一張笑臉道:“老頭,我就賭你不會一直藏著不出來,終于憋不住了吧?”
相處了十年的徒弟就要下山了,董源心里當(dāng)然舍不得,然而此刻,當(dāng)他聽到段堯的離別感言時,心里卻是滿腔的氣憤。
“小子,你剛剛說什么?我們之間沒有情義?”
“情義嘛,當(dāng)然有,但不多!”段堯依然保持著一張痞壞的笑臉,雙手則隨意地抱在胸前,看那表情,似乎對師父沒有半點(diǎn)留戀。
“你你你……白眼狼!”董源氣得吹胡子瞪眼,狠狠將手里的紙團(tuán)捏碎。
“我說錯了嗎?我爹是黎國鎮(zhèn)北大將軍,那我就是府里的少爺,完全可以過上沒羞沒躁的奢靡生活??赡隳??偏留我在山上吃苦,每天給你砍柴燒飯,整整伺候了你十年,早就厭煩了!你倒是說說,我對你能有多少情義?”
董源聽到他這樣說,心里更氣,心緒激動的老人暗暗運(yùn)功,手里的紙屑漸漸冒出青煙,燃起了火焰。
直到看到那一團(tuán)火,董源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反問道:“既然沒有情義,那你干嘛又是挑水,又是囤柴,還把屋子收拾得跟過年一樣?”
“不管怎么說,你總算教了我?guī)渍谢ㄈC腿,看你一把年紀(jì),還是一根老光棍……”
段堯還沒說完,董源就操著鞋板追上來了,嚇得趕緊閉嘴,靈活地躲到了一棵樹后。
寂寞鍵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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