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這天地的霧霾何時才能消散
姜紫衣沉默片刻仰頭看向天空，悵然道“這屋子已被白蟻腐蝕得千瘡百孔，若是剖開房壁殺掉所有白蟻，屋子立刻會倒塌，到時會有更多的人被壓死?！?p> “唯有先建一間簡陋堅固的屋子代為居住，在用火一把燒了舊物將所有白蟻或者大部分白蟻燒死?！?p> “如此，方能取來材料建大屋于灰燼之上重建家園，秦兄可懂我的意思？”
秦炎不置可否，亦是抬頭看向天空。
“那你認(rèn)為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屋子才算堅固呢？”
姜紫衣眸放精光，徐徐道“能夠節(jié)制自身欲望又能節(jié)制他人欲望的人，才能建立堅固的屋子?！?p> 秦炎嘴角路出一絲邪笑，輕聲道“我看子怡才是有英雄氣的人?！?p> 姜紫衣：。。。
“哈哈，秦兄真會開玩笑，還有我叫姜紫衣，紫色的衣服不是子怡，秦兄可明白？”
“明白明白，子怡放心啦，我怎么會故意叫錯呢？哈哈”
。。。
一路打著機鋒，說著沒營養(yǎng)的話終于到了平安坊。
此坊名為平安，當(dāng)真不假。
前有衙門后有望樓，不時有武侯帶隊巡邏歸來和出門，就算在混的人輕易間也不會在這里鬧事。
“秦兄，到了?！?p> 姜紫衣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很熟悉的將一眾人帶了進去。
這是一處典型長安坊區(qū)有四方圍墻和城門宛如一座小型城池，內(nèi)有各色商鋪、市場、酒樓等。
長城雖有宵禁，并不意味著到了晚上就只能睡覺了，只要不是太晚都可以在坊內(nèi)活動。
姜紫衣贈送的大院位于平安坊東區(qū)，前窄后方，中間是庭院，兩邊是廂房。
當(dāng)眾人進入大門走過影壁拐角入了垂花門，放眼看去正房大門洞開，一群穿著開襠褲到處打著補丁的小屁孩正在到處跑著。
“嘻嘻?！?p> “你抓不住我！”
“別跑，我一定要抓住你?！?p> 望著庭院中的歡聲笑語，秦炎忍不住裂開嘴，露出一絲笑容。
“?。渴鞘甯?！娘，叔父回來了！”
“啊啊啊！”
一個強壯的小胖墩突然見到門口進來牛剛、柳風(fēng)等人，立刻大叫高興著沖過來。。
“臭小子又開始皮了，是不是兩天沒揍皮又開始癢了，?。俊?p> 牛剛沖上前一把抱起小牛，臉上露出純真的笑容和小胖墩額頭頂著額頭吐著氣，其樂融融。
秦炎見了這一幕，心中莫名一軟，由衷的感到高興。
“牛郎回來了？好幾天沒見著了。”
一名粗糙的婦人嘴里念叨著走出正房，看到秦炎等人神色一動。
“幾位郎君可是牛郎好友？還請屋里坐坐，喝杯茶水吧?！?p> 婦人十分熱情好客來到眾人面前，請大伙進屋。
“老牛，這位是？”
秦炎客氣的問道，柳風(fēng)笑著介紹道“這位是顏大嫂，老牛兄長之妻?！?p> “說起來慚愧，這些日子多虧了嫂子撐著家底，不然我和牛郎早就喝西北風(fēng)了?！?p> “哈哈?！?p> 眾人笑顏開懷，顏大嫂不以為意，她打量了一下秦炎熱情道“這位一定是秦郎吧？以后我們家大牛和小風(fēng)就拜托了，咱們屋里坐，請請請?！?p> 秦炎叉手以禮，客氣道“那就卻之不恭了。”
眾人步入庭院，大牛和柳風(fēng)各自介紹了一下大錘、紫衣等人，待走入正房兩人左右手已經(jīng)各自抱了一個娃兒。
顏大嫂將眾人帶進大屋客店坐好，立刻跑到一邊泡茶水。
柳風(fēng)左手抱著一個名女童，右手抱著一名男童，感嘆道“我們一家子從青州逃難而來，剛出門原本有三十三人，可到了長安城卻只剩下了十三口，唉?！?p> “哦？那其他人呢？”
“都在這兒了，我、哥哥、顏大嫂，其余十個都是孩子?！?p> “為了這些孩子，我父親、伯父，哥哥的兄長、長輩用生命的代價才換來延續(xù)香火的機會，生活不易呀。”
淚水從柳風(fēng)和大牛的眼眸落下，語氣變得顫抖，若是沒有長輩們的犧牲和成全，他們豈能活著到達(dá)長安？
這些個小孩子延續(xù)著大家的血脈，亦是他們這一族的希望。
秦炎沉默，亂世命如蟻，能夠好好活著已是一種奢望。
“來，喝茶，你們男人有正事談，我這婦道人家就不攙和了。”
言罷，顏大嫂拖著盤子端來茶水放下即走。
“老柳，為何不給孩子們添點好衣服？”
“頭兒剛來長安可能不知長安有三惡，一惡貪官污吏，二惡賊人橫行，三惡貧賤爭食。”
“這些貪官污吏別管你是什么人，只要進了這長安城不把你的皮拔下來看一看，他們是絕對不會放我們進城。”
“賊人橫行更是可恨，這些人專門管制我們這些窮苦流民，但凡稍微有些姿色的女人不管老少一概被掠去充當(dāng)娼妓，若是青壯還會被他們強行登記賣給世家豪門為奴！”
“至于我們這些糧盡沒有活路的流民為了活命，不得不像狗一樣到處尋找食物，甚至為了一口泔水大大出手，還時常被某些人用一些食物驅(qū)使?fàn)幎?，不是上了地下擂臺死斗，就是成為一些人的消遣樂子?！?p> “最慘的是，當(dāng)我們一些人走投無路想要當(dāng)豪門大家的狗，卻被告知連當(dāng)狗的資格都沒有?！?p> 說到此處，柳風(fēng)和牛剛已經(jīng)別過頭去，不想讓秦炎看見他們狼狽的樣子。
這些年他們過的都是什么日子，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若不是恰逢國師招募道兵遇上秦炎，他們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好過。
“頭兒，我們不是不想買新衣服，也不是不想讓日子過的好一點，而是我們知道一旦暴露出財富，恐怕門前門后不知會有多少眼光盯著?！?p> “到了那個時候，一旦我們在戰(zhàn)場出了什么意外，家里會落個什么下場，我都不敢去想?！?p> 聽了這些話，秦炎才深刻認(rèn)識到什么叫做生活艱難，什么叫做亂世熔爐。
這大唐真是腐朽到了根子里，連圣人腳下都是這樣其他地方又好到哪里去？
可以說，沒救了。
姜紫衣沉默不語，長安城的現(xiàn)況在有心人眼里根本就是泥塑的雕像，遇到大雨就會化掉，而這場大雨即將來臨。
有一句話叫做國難思良將，時艱念錚臣。
可滿朝文武左右丞相，包括圣人、大太監(jiān)田令之，硬是無視西川節(jié)度使名將崔伏而不用，甚至連潼關(guān)守將齊讓要求的糧草都“無法”供應(yīng)，其不可笑？
這樣的國家若不滅亡，人道焉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