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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之原

第七章 傷之原7——中式葬禮

傷之原 心之音y 4379 2019-12-28 10:09:52

  中國的人口計劃一波三折。在“生五個光榮媽媽,生十個英雄媽媽!”的號召中,迎來了第一個生育高峰,從1949年到1953年短短四年時間人口凈增4600多萬達到5億8260萬人?!叭昀щy時期”過后,中國人口出現(xiàn)了災難后的補償性生育高峰。1962年人口自然增長率為26.99‰,1963年、1964年人口自然增長率繼續(xù)攀升,1963年的人口自然增長率為33.33‰,達到了新中國成立以來的最高峰.......五年時間全國凈增人口將近一億。到70年代后期,我國人口已近10億,也就是人口由解放時的四億人增長到10億,人們普遍感到“人多了”,“只生一個好”的計劃生育政策呼之欲出。直到80年開始提倡一孩政策,82年定為基本國策后,獨生子女油然而生,人口才得以控制。

  不管原來的五六個七八個十幾個兄弟姐妹,還是后來突然變成獨生子女家庭的孩子,都存在一個嚴重的問題:“愛”!前者姊妹太多相互記恨甚至打大出手成為仇人,卻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又為了什么,大多人家的孩子,為的只是想得到父母多一點點的愛而爭寵罷了。而后者是對父母的愛麻木甚至懷疑。似乎中國人從古至今對愛這個字的理解一直都是模糊的。

  春風就像一支大畫筆,吹到哪兒,那里就會畫成想要的顏色。追風的大客車載著去奔喪作為代表老大的謝東北和她女兒米雪陽。謝東北向窗外看著,二十多年沒去大姥子家,已經(jīng)不是原來顛簸的老路了,高速公路兩旁顯現(xiàn)出的山水別樣風景,綠的山中時不時的會出現(xiàn)一些早開的花,也不知什么花,卻讓人感到在這三月的第一天里更像是一場不錯的旅行。米雪陽從來沒去過姑婆家,對所謂的風景也不感興趣,低著頭玩著手機,要不是謝東北強行要她去,是打死她也不會去的。

  “你知道你姑婆家的情況嗎?”謝東北對女兒說,米雪陽卻沒理她,仍低頭玩著自己的。但謝東北并不因為女兒不理她而停止說話:“她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是老大,小兒子跟我同年是搞房地產(chǎn)的,大兒子二兒子只相差一歲比我大十來歲,大兒子是K市財政部長,二兒子做生意的開很大一棟酒樓……”

  米雪陽聽到這里抬頭看著謝東北,見她羨慕幾近阿于奉承的表情,覺得很沒面子,打斷了謝東北的話說:“原來你非要叫我來是這個意思!”

  “什么意思?你馬上大學畢業(yè)了,看對你有沒有幫助,我錯了嗎?”本來謝東北還想跟米雪陽好好商量一下,接下來怎么才能利用好這個關(guān)系,卻見她沒好氣的又開始玩她的手機,一幅不再理人的架勢,也失去了繼續(xù)交談的興致。內(nèi)心各種不平衡突然涌上心頭,感到一陣陣煩悶,以至于使本就胖的身體喘不過氣來。于是把車窗打開一條小縫,由于車速太快,即便是一條小縫,吹進車內(nèi)的風也很大,在她開窗一瞬間,風猛然地撲面而來,她本能地皺著眉瞇著眼,頭發(fā)立馬全向腦后飛去,雙手慌亂地調(diào)節(jié)著窗縫的大小。隨后就聽到米雪陽不耐煩的聲音:“你有病呀!高速公路上開車窗!”謝東北頭轉(zhuǎn)向女兒,想表示不滿但強壓下來,隨著轉(zhuǎn)頭風又把頭發(fā)吹到臉上,不得又轉(zhuǎn)向車窗,像做錯事的小孩或者甚至有些卑微地把車窗關(guān)上。坐回座位用手理了一下頭發(fā),思想?yún)s平靜不下來,別人都說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但隨著女兒年齡增長卻是越來越感受不到了。再看看身邊這個女兒,她的確長得像自己,一樣的胖一樣的不漂亮,唉!更氣人的是性格就太像她爸了,要么不說話,一說話就帶槍帶棒的,象全國人民都欠他二百塊錢似的。那又如何呢?謝東北無奈地作罷,默認道:是我親生的,是我親生的。然后倆人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車仍呼呼地行駛著,遠處的風景由小變大,再由大變小,消失在時間隧道里,成為過去,或者存在于另一時間空間里。謝東北無心看風景,她想得更多是的眼前的事?!暗侥抢锞蛣e這樣玩手機了哈!”,見米雪陽埋著頭不開腔,裝沒聽見,謝東北知道如果再多說一句她肯定就會炸毛,急忙又轉(zhuǎn)了個話題:“你爸那房子搞定沒?”,其實這個話題也非最佳選擇。

  “不知道!關(guān)你啥事?!”米雪陽頭也不沒抬沒好氣地回答道。

  “是不關(guān)我事,我也沒想關(guān)我事,我只想跟你聊聊天。”

  “沒啥好聊的!”

  “咯噔!”一聲,像關(guān)門的聲音把謝東北拒之門外,尷尬而羞怒,心中的無名火直沖腦門,一肚子話憋在心里無法倒出來。

  三個多小時的高速終于到達K市,K市其實是原來重慶的一個縣,后來才改成了地級市。乖乖!一下車謝東北傻眼了,二十幾年沒來,簡直一點都找不到原來的影子!完全是一個新型的繁華城市!

  喪禮,空前的盛大!是謝東北五十年來參加的最隆重的一個,一個典型的傳統(tǒng)的正宗的中式葬禮!

  來高速站接母女倆的是大姥子老二家的兒子,一個干練沉著而健談很有當官氣質(zhì)25、6歲的年輕人。車經(jīng)過二十來分鐘就來到殯儀現(xiàn)場,這個現(xiàn)場不是醫(yī)院,也不是殯儀館,而是在一個別墅里。下車后,謝東北和女兒由老二家兒子帶領著步行穿過停滿一排排豪車的道路和門庭若市的超大庭院,進入別墅,帶到大廳門口他的工作就完成,與謝東北母女道過別后就立馬接通電話,大概又要去接送別的客人去了。母女排隊在門口的簽到簿上簽過名,隨上禮,雖然忽然感到禮金有些寒酸,但已經(jīng)來不急了。然后再由穿著麻衣的大嫂幫忙戴上黑色寫著白色“孝”字的袖章,米雪陽袖章上多了個一個紅心,再由同樣穿戴的二嫂帶領著進入棺槨停放處,分別接過同樣穿戴且很年輕的應該是三嫂的一柱香,然后輪到敬香時,兩人在放在地上的坐墊上跪下來,拜了三拜插在香爐上,起身跟隨人流一一向第一個面無表情的姑父和跪在靈柩旁披麻戴孝草帽哭孝棒全服武裝的三個大孝子和頭發(fā)已全白的堂姐表示節(jié)哀,緊接著由袖章上點有紅心的姑娘帶領著,安排在從別墅大廳到外面花園少說有二十幾臺鋪著白桌布的大圓桌中兩空位前坐下,跟著其他人一起折起白花來。謝東北坐穩(wěn)下來才開始環(huán)視著周圍,尋思著剛才帶來坐下的那姑娘,應該是大哥的女兒,她應該有三十來歲了,小時候見過真是女大十八變呀!出落得大大方方,再看看身邊的米雪陽一坐下就又拿出手機來,好像一切跟她無關(guān),也無任何情感。謝東北心一沉用眼光招呼著米雪陽,出乎謝東北意外,米雪陽看了看時間,竟把手機放回包里,也算給面子。

  謝東北不知道自己所處的地方,這棟別墅又是誰的?看裝修應該也有十來年了,雖算不上豪華,但主人的身價也不容小覷。其實包括大姥子和她所有的兒孫,都是二十年前父親謝政去世時見過,這么多年過去了,也沒啥來往,具體什么情況是一點不清楚,不過單看來賓中的表情神色,葬禮的排場,就足以說明混得不錯!

  “你女兒可真像你!”

  隨著聲音,謝東北停下手抬頭仰望:“哦!伯媽好!”站起身來,且招呼著米雪陽:“叫婆婆!”,此人正是張詠梅。

  米雪陽并不認識,但還是禮貌性地起身招呼道:“婆婆好!”

  “好!好!好!乖!都長這么大了?”

  “是的,今年大學畢業(yè)?!敝x東北說這話時,米雪陽瞪了她一眼。

  “你們祖孫三代人長得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謝東北知道她說這話是褒義的,但心里明白,自己包括兩個妹妹三個子女都長得像校花的媽,但形象氣質(zhì)上那是天壤之別,平庸到甚至土氣,特別是自己,雖不算丑女,也與美女絕不沾邊,包括米雪陽,這點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有淡淡微笑一下以表回應。

  謝東北左右看看這桌已無空位,只有站著繼續(xù)交談著。

  “你媽可好?我們這么多年沒見了,打她電話也打不通!”

  “還好吧!”

  “還好吧?”

  “是的,我好久都沒打電話了,平時我們工作都忙,她也很少接電話,看她心情?!逼鋵嵵x東北本想說:她心中只有她那個兒子,哪里會在意我們喲!但這話卻沒說出口。

  “我只有你媽的座機號,提示的是停機,給我一個手機號吧,好久空了約她出來耍,我們不說是親戚也是老同學好朋友嘛,這么多年沒見面了!”

  “哦!是的,座機有二十年沒用了!”謝東北的語氣悻悻然,仿佛讓張詠梅也聽出了點什么,但她沒表現(xiàn)出來,留了電話號碼就離開了,因為看到開始上前菜了。

  正午的陽光穿過傷心的云霧,溫暖著喪母之痛的三兄弟,悲傷是裝不出來的,也裝不像。從三兄弟跪著拄著哭喪棒起身的那一瞬間,從眼睛掉在地上的淚水,謝東北震撼!震撼的是想起父親的去世怎么自己沒有這樣悲傷?震撼眼淚真可以這樣不停地流出來?

  整個殯儀現(xiàn)場,繁雜而有條不紊。大多數(shù)是隨著人流簽過到、隨上禮、獻上花圈、上過香、安撫過生者就開車走了,留下的基本是親戚或是遠道而來守孝的人,還有殯葬禮儀主持人及工作人員、喪葬樂隊等,這些人滿當當坐了二十幾桌不夠后陸續(xù)地又加了許多,現(xiàn)在樓上樓下大廳前院后園,能擺的都擺得緊緊湊湊,起碼四、五十桌,三個媳婦由原來的工作換成了現(xiàn)在的工作,特別是開酒樓的老二媳婦,指揮著這個龐大的工程。大姑父坐在主桌前,仍目光呆滯、面無表情,機械地旁若無人地往嘴里夾菜吃,他比大姥子大三歲,今年應該是88歲,當過兵的身體就是好,硬硬朗朗的,但從他的行為表情來看總還是覺得哪兒不對,謝東北疑惑中也不好打聽,只見三個哥哥按禮數(shù)向每桌的來賓敬酒,以表感謝。

  當輪到謝東北這一桌的時候,老二性格開朗大方最會說,他作為代表說完敬詞后,三個兄弟卻沒走開,一齊向謝東北舉起杯來敬起酒來,這次卻是沉著冷靜的老大開口說話道:

  “舅舅雖然去逝了,但我們?nèi)值懿粫浰亩髑?,不是他一直在資助我們,我們也不會有今天!今天只有你一個人來,我們?nèi)值苤荒芫茨懔?。雖然我快退休了,但以后需要我們幫助的盡管說,我們?nèi)值芏ǘ紩x不容辭!”

  這確實說到謝東北的心坎上去了,這不也是她來的主要目的嗎?可這話說說到這兒,說得謝東北還真不知道怎么接,接,顯然現(xiàn)在說米雪陽的事不是時候也不合場地,不接,看樣子這次來真還找不到機會說了??纯疵籽╆栍值芍弁约?,就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一時間竟也不知說什么好,只有舉起杯喝掉酒。之后心情卻一直平靜不下來,仔細回味著“一直資助我們”這句話,再看看現(xiàn)在這家人的場面,想起自己婚姻和小時候的事情,原以為父親喜歡兩個妹妹,現(xiàn)在看來也不竟然,忽然明白女兒與侄兒在父親心中的分量,不禁一陣陣的心酸難受起來。

  謝思源一大早起床,習慣地洗完澡,沖沖下樓奪門而去。肖老師還在廚房準備早餐,聽到關(guān)門的聲音,也失去了再繼續(xù)做的興趣,看著已做好的兩碗醪糟雞蛋,感到有些失落。端到餐桌上吃了一碗,盯著另一碗不知所措,一動不動坐了一上午,沒有思想、沒有情感、沒有任何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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