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后一根銀針破體而出之后,原本威風凜凜的無雙戰(zhàn)將,在大雨的沖刷下,如同云煙散去。
同銀針一起落地的,還有身材瘦小的木長老,他跌落在泥漿地里,氣息全無。
隨著他的一命嗚呼,還在同云揚軍鏖戰(zhàn)的藥人在同一時間全都倒地,歸于塵土。
金長老大口喘著氣,退到天一臺的一角。
這座平日里如同神仙境地的白玉臺,已經(jīng)變得四分五裂,千瘡百孔。
三位長老招架不住,皆是敗退。
剩下的千余精卒顧不上收斂袍澤的尸身,圍攏上前,將神藏宗的弟子困住。
姜臨淵看向山下,草木枯萎,萬物失色。
黑色的大陣籠罩著山頭,密密麻麻的閃電撕裂天空。
他知曉自己是沒辦法穿過黃泉大陣,離開神藏山的。
這種時候要是貿(mào)然沖下山,恐怕頃刻間就得灰飛煙滅。
他走上前,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白灰,輕聲問道:
“這朱亥他是怎么死的?”
宮初九跟了過來,應道:
“當年青冥國內(nèi)亂,神器易主,王族盡數(shù)被奸臣屠戮,唯剩先祖一人,在朱亥將軍護送下逃出王城,但逃出之際,深陷重圍,朱亥將軍掩護先祖突圍,力戰(zhàn)而死?!?p> 姜臨淵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p> 散落的白灰很快就被大雨沖刷得七零八落,浸入了泥土。
宮初九躊躇片刻:
“你……”
姜臨淵回過頭看向她:
“怎么?”
她咬著纖薄的嘴唇,欲言又止,但很快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沒什么,我認錯了人?!?p> “認錯了人?把我認成是誰了?”
“我……”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眼前的少年。
剛好這個時候林滄快步過來:
“小姐,你沒事吧?阿牛小兄弟,你也沒事吧?”
姜臨淵咧嘴笑道:
“無妨?!?p> 王鐵山狐疑問道:
“你這小子,不是在折柳城就同我們分道揚鑣了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神藏山?”
姜臨淵有些遲疑:
“這個嘛……”
卓如風擺了擺手道:
“現(xiàn)在可不是理論這些的時候,這神藏宗有變,黃泉大陣將成,若不快些尋求破解之法,恐怕所有人都逃不開一個‘死’字。”
王鐵山快步上前,他看向那三名受創(chuàng)的長老,怒斥道:
“這黃泉大陣是你們啟動的,究竟該如何停下?”
此時的天一臺下,黑色的大陣徐徐移動過來。
相距不過百丈。
金長老艱難站起來:
“這可是我們神藏宗兩百年的心血,豈是你們說停就停的?等著吧,等到黃泉大陣成型,天門大開,你們這些愚蠢之徒,全都灰飛煙滅!”
王鐵山握緊拳頭就想打過去,但不遠處有人將他攔住了:
“且慢,我曾從古籍上看到過,只要找到黃泉大陣的陣眼,就能停下?!?p> 金長老聽到說話的聲音先是一愣,很快她怒斥:
“宋師侄,你可是我們神藏宗的人,是下一任的宗主,怎么能幫這些外人?”
宋凌風站了出來,他苦笑道:
“金師叔,從小列位師叔師伯就教導我,應匡扶濟世,救黎民百姓于水火,可是如今黃泉大陣若成,免不了有無數(shù)百姓生靈涂炭,怎可為?”
金長老責罵道:
“愚蠢!為了神藏宗的千年大計,區(qū)區(qū)一點死傷算甚么?”
卓如風立刻上前問道:
“你可知陣眼在何處?”
王鐵山正色提醒:
“小心有詐!”
宋凌風看了金長老等人一眼,艱難說道:
“在望仙臺,你們隨我來吧?!?p> 金長老指著他破口大罵:
“又一個叛徒,又一個叛徒!”
王鐵山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給老子閉嘴!那我們就去那個甚么望仙臺……”
卓如風叮囑道:
“鐵山,你留下來看守他們。”
王鐵山愣了愣:
“我?”
“不錯?!?p> “那……行吧?!?p> 他點了點頭,應承下來。
卓如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還請帶路!”
大雨瓢潑,雷鳴憾地。
這狂風驟雨在天地間繪制出了一副潑墨大畫。
天一臺附近四分五裂,遍地狼藉。
成百上千的尸體躺在泥漿地,任由暴雨沖刷。
山門附近的香客陸陸續(xù)續(xù)抵達了天一臺,黃泉大陣不斷的收縮。
這要是逃得慢的,便會被那魑魅魍魎拽到黑霧當中,化身鬼魅。
好在黃泉大陣在收縮到天一臺附近的時候,停了下來。
殘存的云揚軍甲士將這些驚懼到了極點的百姓拉到了天一臺的內(nèi)側(cè)。
留下來負責看守神藏宗三位長老,以及眾弟子的王鐵山看到那彌漫的黑霧,皺起眉頭:
“這究竟是什么鬼玩意兒?你們神藏宗的人,放著高高在上的神仙般的日子不過,偏偏要同這魑魅魍魎為伍,真不知道你們腦子是被門給夾了,還是讓驢給踢了?!?p> 金長老冷笑道:
“別高興得太早了,不消半炷香的工夫,天門大開,你們一個都逃不掉的!”
王鐵山哂笑道:
“我們逃不掉?那你們呢?你們就能躲過去了?”
金長老愣了一下:
“這個……”
頭發(fā)花白的老嫗幽幽一嘆:
“我們已經(jīng)活得夠久了,死不足惜,可是如果不大開天門,青云界怕是會有滅頂之災!水師弟,在我們這一代人里,你年歲最輕,天資最好,也最為聰慧,怎會不明白這一點呢?”
王鐵山斥道:
“甚么滅頂之災?這滅頂之災難道不是你們神藏宗帶來的嗎?”
同樣選擇留下來的水長老輕輕搖了搖頭:
“用無數(shù)人的性命去填這一次天劫,是錯誤的。”
老嫗嘆息道:
“為了救一部分人的命,卻讓更多的人送命,水師弟,你依然還是這般心慈手軟,若你能有一副鐵石心腸,我們神藏宗何至于兩百年來無人飛升,又何必要應這等天劫呢?”
王鐵山一頭霧水:
“你究竟在說甚么?”
水長老默不作聲。
不遠處,剛剛逃到天一臺的香客們在大雨中瑟瑟發(fā)抖。
有稚嫩啼哭聲響,也有二八年華,未見過這等陣仗的少女相擁而泣。
人群當中有人正在左右環(huán)視,尋尋覓覓。
“我兄弟呢?喂,你們見過我拜把子兄弟沒?他大概這么高,雖然沒有小爺我英俊,但也勉強能看吧,沒見過?那我再問問……”
少年找了好一遭也沒見到人影,這讓他有些憂慮了:
“我說兄弟,咱們還沒拜把子呢,你可別死了呀,正所謂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呸呸呸,咱們這把子還沒拜,不算數(shù),不算數(shù)?!?p> 他看向北面的天空,雷云翻滾,驚雷炸響。
蒼穹若有頂。
也被戳出了一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