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尾山變成“死山”的時候,夫諸身臨其境。就像他早知荒鵲會有此一怒,畢竟禺禺的到來就是使其有此一怒的根源。自那以后,荒鵲便失去了蹤影,從前的各種“陰謀詭計”也一并擱置。
夫諸有些迷惘了,他追尋荒鵲的最終目的也不過是懷念某段過往,某些輝煌的歲月。
神明大多都有漫長的歲月,而那寂寞的歲月里能慰籍的也許是世間繁華,也許是摯友相伴。可是后來,世間繁華依舊,與神明相伴的那些摯友卻隨風消散了。
孤獨的人常道,寂寞如雪。生來孤獨的神明,又怎么能在寂寞如雪后嘗兩分風月再回歸久雪纏身呢。
有時候,那些神明籌謀重鑄世間法則,其實無關(guān)輪回。他們大多只是想再見摯友一面,再次賞花呤風。荒鵲如此,禺禺如此,夫諸亦如此。
可誰又能預(yù)料這重鑄法則背后是血腥而殘酷的掠奪呢。那些山神啊,與這世間山脈相連,早已蘊育出嶄新的神格,形成了新的神明制衡圈。
夫諸曾厭惡荒鵲蠻橫掠奪那些山神的神格,后來,司空見慣,麻木后也成了幫兇。如今回首,自知罪孽深重。他輾轉(zhuǎn)那些失去山神的山川,分出神力蘊養(yǎng)著最后的山神之魄。
在到達這處小巷盡頭的宅邸之前,他是被一縷木靈之力所吸引而來。當他握住這塊赤黑匾額的時候,他以為的木靈之力卻是柱神木的碎片。他一時沉迷其中,待收斂心神的時候,也終于察覺到木靈之力來自他所認識的忘川使身上。
“吾早先所感知的偽神格原來是木靈之力嗎?”夫諸問,他很是驚訝,走近南長至。他手中的赤黑匾額被他放置在另一側(cè)的石階上,身體則是挨著南長至坐下。
“大概,”南長至似乎并不愿多說,只說了一個摸棱兩可的兩個字。他的目光停駐在前方空地一片又一片的焦黑土壤上,微微向上偏移的時候。竟然看到了大門門檻處站著一個身影。他定睛去看時,周遭的燈火隨之亮了起來。
昏暗的院子里亮起燈火,讓周遭一切都明亮起來。
秋霽踏門而入,還以為走錯了家門。不然這滿院子的狼藉和莫名出現(xiàn)的兩個陌生人是怎么回事!可還沒等他質(zhì)問擅闖者,眼前一切又變了模樣。暖黃的燈光下,滿院茶花競相開放著,哪里有什么陌生人。他使勁揉了揉眼睛,確定這回沒有看錯后,才關(guān)了大門,往里走去。
大門隔絕門里門外兩個世界,南長至和夫諸站在門外,最后看了一眼呢屋檐下重新掛上的赤黑匾額,就相繼轉(zhuǎn)身離開。
城市的夜景,絢麗多彩。尤其是站在城市最高點電視臺那里,向下俯視,更為壯觀。
夫諸倒是第一次認真看了起來,他身旁的南長至則是始終緘默深沉的樣子。
夜風涼爽,卻有干澀淺淡的瀝青味。萬家燈火,星星點點,讓月色都暗淡了幾分。
許久以后,南長至倏然開口,“為什么不帶走那塊匾額呢?你從前與荒鵲之舉,有那塊匾額必事半功倍?!?p> “確實如此,可汝,也道了從前二字。”夫諸淡然的說,他望著遠方,眸中映著萬家燈火,一向寒霜積底的眸,平添了幾分暖意。
南長至對他這話不予置否,只是突然搭上他的肩,在對方始料未及之時,又退回原地。
“汝······汝······”夫諸猛然轉(zhuǎn)身,震驚的看著南長至,“這般純粹的木靈之力!汝從何處所得!”
南長至輕笑,聳肩隨意道,“嗯?忘了?!彼麛倲偸?,整個人像是如釋重負了一般。
夫諸神情復(fù)雜的凝視著他清澈見底的雙眸,終是沒再究根問底。只是道了一句,“吾今日承汝之恩情,他日必還?!?p> “嗯,”南長至應(yīng)聲,雙方對視一眼,似乎一切盡在無言中。
夜深幾許,燈火照耀不到的地方,一片幽暗里。可那幽暗里,卻站著幾個暗影。
荒廢已久的公園里,路燈已壞了好久。那公園中心的湖泊,映著一輪彎月。湖邊立著四個身影,各占一方,似是對峙而立。
“你早該隕落,卻藏在暗處這些年,刻湷!你當真是好本事呀!”森冷的聲調(diào),仿佛是要把對方挫骨揚灰了才解怒火。正是一路“追殺”刻湷的荒鵲。
“別那么針對我,我若不在那廝面前戲弄你一番,那廝又怎會相信我與你不共戴天呢?!睉蛑o的語氣,悠然自得的坦然,這是刻湷一向在荒鵲面前的表現(xiàn)。
“話說,你們吵來吵去的那廝,到底是誰呀!”清澈的聲線,有點娃娃音,但當他整個身形顯現(xiàn)出來的時候,卻是一個八尺男兒。矯健的身姿,輪廓在月光下清晰可見,一雙黑亮的眸子熠熠生輝如朗星。
而他身旁緊挨著一個妖嬈的身姿,長發(fā)垂腰,眉眼嫵媚,一開口就是余音纏繞的魅惑之音。這女子勾唇笑道,“無論那廝是誰,能讓這二位如此忌諱得必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彼哉Z藏鋒,顯然也是個厲害角色。
“呵,忌諱倒談不上,那廝是個漏嘴的蠢貨,卻也是個至關(guān)重要的棋子?!被涅o冷笑著,踱步走向湖泊。當他站在湖泊邊緣的時候,先前他身旁的那幾個身影同時掠向以他為東南方的東北方、西北方、西南方。待到各占四個方向后,又同時施展力量擊向平靜的湖面。
四色的光芒如四道彩虹滑落湖泊里,剎那間湖水高漲數(shù)丈,一道水簾門隨之出現(xiàn)。然后就見除卻荒鵲和刻湷的另外兩個身影迅速穿過水簾門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天空突然炸響一道雷鳴,頃刻間就烏云密布,緊隨其后大雨滂沱。
這個初夏的第一場暴雨侵襲人間,預(yù)示著盛夏即將來臨。
人間落下一場雨,虛空深淵的鳧篌之象進一步加深。而圈禁數(shù)日一直平靜的無盡海域猝然翻滾起滔天巨浪,幾番折騰竟然打破了十方神所設(shè)的禁制。一時之間,海水倒灌,淹沒了大半的麓里森林。海岸附近除卻水系的荒古遺族無一幸免被這場海嘯所裹挾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