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尊大人不顧一眾屬下詫異的眼神,顧不得在公堂之上落座,亦顧不得理會討好著起身施禮的秦典史,直奔堂下站立著的唐季就去了。
老臉之上,菊花綻放,人未到,聲先至,語氣之中還帶著一絲獻媚,聽上去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
“敢問堂下這位公子,可是唐季唐公子?”
縱然唐季是個官場小白,也覺察出了這里邊的蹊蹺。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是唐季的為人處事準則。
故而,他并未失禮,還禮之后,不卑不亢的道:“正是!”
“哎呀呀,唐公子真是一表人才,知書達禮呀!……”
這位縣尊大人先是沒頭沒腦、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大堆沒有什么營養(yǎng)的話。
直到將唐季恭維的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這才告罪一聲,返身,公堂之上落座。
秦典史從縣尊大人的反常舉動上,早就看出來了不對頭。
此時,他站在公案之旁,很是惴惴不安啊!
正當他對縣尊大人的這般態(tài)度,百思不得其解之時。
縣尊大人開言了:“秦典史!此案你究竟是如何判決的?”
事到如今,秦典史也別無它法,只能硬著頭皮將自己的判決和盤托出。
豈料,話還未說完,縣尊大人就怒了。
一改方才面對唐季之時的和顏悅色,疾言厲色道:“混賬!
蠢才!
焉能如此斷案?”
縣尊大人一縣之正印主官的虎威,秦典史焉敢輕易觸之?
此時,他哪里還有半點兒太白樓上頤指氣使的氣勢,只有迭聲告罪的份兒。
“下,下,下官,下官糊涂,是下官一時失察,求縣尊開恩,再給下官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p> 縣尊大人似乎對他已經(jīng)徹底失望了。
任他如何討?zhàn)?,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隨手翻了翻案頭之上的案卷,大手一揮,便重新下了判詞。
“來人啦!
速速前去,將那個徽州書坊給本官封了!”
接著,一指堂下可憐巴巴,豬頭一般的岳云鵬。
輕飄飄道:“將這個無事生非的大膽刁民拿了,下獄!”
聞聽此言,秦典史猶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腆著臉上前,低聲道:“縣尊大人且慢吶!這徽州岳家不容小覷呀!南京戶部主事………”
原本以為,這位縣尊大人可能是一時糊涂暈了頭,將岳家六老爺乃是南京戶部主事一事,給忘到腦后去了。
故而,這才放膽出言提醒。
誰曾想?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茬,縣尊大人更加的,怒不可遏了。
“住口!本官不管他是何人!即便就是王子犯法,那也與庶民同罪!
秦典史!你真是!你真是坐井觀天,一葉障目!”
縣尊大人還算厚道,慍怒之余,還不忘最后這一句點撥。
秦典史頓時如夢初醒?。?p>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這個吳縣唐家,竟然隱藏的如此之深。
醒悟的同時,亦是后脊梁一陣陣發(fā)涼。
容不得他不后怕呀!
既然縣尊大人敢說坐井觀天,一葉障目,那就證明,唐家的后臺,最起碼是比南京戶部主事更為牛掰呀!
“這!……,哎呀!
我好蠢呀!
可嘆?。≈斑€如跳梁小丑一般,會同那該死的岳云鵬一起去作死,真是,真是悔不當初呀!”
吳縣縣令可沒功夫看他秦典史在這里悔不當初。
三言兩語結(jié)了此案,拉著唐季硬是不讓走?。》且O(shè)宴,為唐季壓驚。
唐季云里霧里,真是滿腹的狐疑??!
只不過,從這位縣令大人的只言片語之中,他猜出來了,一定是有某位大佬級別的高官顯貴暗中施以了援手。
席間,見這位賊精賊精的縣尊大人不住的旁側(cè)敲擊,唐季也就順勢一問三不知。
事實上,他本來也就是一無所知。
這樣一來,反倒令這位縣尊大人感覺到,自己治下的唐家高深莫測。
亦很是為上一次,他賣了文徽明之父南京太仆寺丞文林一個面子,而慶幸不已。
待唐季回到唐氏書坊之后,仔細回想了一下今日所發(fā)生之事的前前后后,他隱隱約約地猜出來了。
此事,一定與前來購書的那位明眸皓齒的婢女,脫不了關(guān)系。
事后幾經(jīng)打探,唐季搞清楚了,寶馬香車來自于蘇州驛。
只不過,當他趕去時,早已是人去樓空。
蘇州驛,來往的都是朝廷官員與官眷,至于身份嘛!自然是不便透露。
故而,忙活了半天,唐季依然是一無所知。
不知就不知吧!唐季一個穿越人士,也沒有靠著誰、巴著誰趁勢而起的念頭。
此事到此,也算是暫告一個段落。
奇就奇在,原本以為這件事就此為止了,誰曾想?
過了沒幾日,徽州書坊竟然送來了三千兩紋銀,說是賠償唐氏書坊的損失以及償還賭約。
非但如此,徽州書坊的新任掌柜,還就之前所發(fā)生的不愉快,鄭重其事地向唐季道了歉。
唐季也并非那得理不饒人之人,他一貫信奉的便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故此,徽州書坊與唐氏書坊握手言和。
一直躲在身后,觀風望色的其他兩家書坊,見徽州書坊敗得如此之慘,頓時也沒有了爭鋒之心,徹底偃旗息鼓。
至此,唐氏書坊算是在蘇州城里站穩(wěn)了腳跟。
隨著《西游記》的大賣,《金P梅》與吳中四大才子的《八股時文集》,《仕女圖》版畫集,亦是賣的火的一塌糊涂。
尤其是,圍繞著褒貶不一,爭議頗大的《金P梅》,蘇州城自此多了一大茶余飯后之談資。
議論紛紛之下,這本書的作者,一時之間也令人遐思無限。
這些人,吃飽了沒事干,琢磨來琢磨去,最終一致認為,那個蘭陵笑笑生一定是徐經(jīng)本人無疑。
理由有三。
一,這本書的文筆還是不賴的嘛!
徐經(jīng)能考中舉人,有這個實力!
二,這本書之所以尺度如此之大,如此豁得出去,憤世嫉俗呀,那是!
誰人不知?徐大舉人憤世嫉俗!
科場舞弊永不敘用,擱你,你也憤世嫉俗!
三,這本書里的奢靡生活,以及與那么多女人的……,描寫的如此到位,非一慣錦衣玉食者所不能??!
尋常的落魄書生,窮書生,僅憑,憑空想象,能描寫得如此細膩嗎?
徐經(jīng)徐大舉人,能!
家世好,女人多,經(jīng)驗豐富,那簡直就是他自己奢靡生活的真實寫照嘛!
得!徐經(jīng)就此躺著中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