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站在路邊,與姚平康等了片刻,折彥質(zhì)三人出來的時候,后頭也跟著一群人送別,第一個便是見過一面的司戶楊士翰。
姚平康嘿嘿笑道:“老楊這番可要吃苦了?!?p> 怎地?
“渭州蝗災(zāi),司戶難辭其咎,倘若那些欽天監(jiān)的老兒再說些甚么‘德薄節(jié)虧’的話,老楊只怕要吃貶謫了。”姚平康攤手,“誰讓他既是渭州司戶,又叫叔節(jié)?輸了節(jié),可不就是‘節(jié)’‘虧’么,直娘賊,這些老官兒。”
李寇吃驚道:“這他娘的也行?”
姚平康嘆道:“這他娘的真行!”
李寇稍微一想便明白。
這哪里是甚么叔節(jié)不叔節(jié),分明就是奈何不了折可適便只好拿楊家將出氣。
“或許有補(bǔ)救的法子?!崩羁艿?。
姚平康呵呵一笑說道:“你那玉米,土豆,雖高產(chǎn),然,那也需明年才見收成。老楊這一番被貶謫,我看只怕要貶到儋州去?!?p> 海南,可不是后世的“人間天堂”。
此時的海南島就是個喂蚊子的地方。
李寇想了一下,等那一行過來,沖楊士翰拱手,道:“叔節(jié)兄,多日不見?!?p> 楊士翰一愣,李寇與他并不熟悉,經(jīng)常叫他楊司戶的。
今日……
姚平康使了個眼色,比出玉米粒大小的物件。
楊士翰恍然大悟,他倒也瀟灑。
笑了笑,楊士翰沖李寇拱拱手。
成與不成那是小事,有這份心意便足夠了。
不過……
楊司戶心里也是有想法的。
李寇又與折彥質(zhì)執(zhí)手道:“仲古兄此去,只怕有些時候見不到了,可有甚么要說的?”
折彥質(zhì)慚愧道:“第一自然是大人的身體……”
“無妨,但只要戒酒,至少少飲酒,活下去難度不大?!崩羁艿溃按耸马氈俟判侄喾瑒窠?。”
折彥質(zhì)咧開嘴笑了笑,低聲道:“母親如今約束著他,也只好發(fā)些脾氣,只是大郎要小心了,大人心情不好,定會尋你晦氣。”
“我便開些瀉藥給他,簡單?!崩羁苄Φ?。
折彥質(zhì)稍稍有些錯愕,今日的李寇似乎開朗了許多啊。
馬家妹子使了甚么手段?這陰郁的人竟能開朗起來!
正此時,黃述與朱文騎著兩匹騾子趕到,手中各有一個包裹。
黃述將包裹遞給周侗,拱手道:“我家郎君感念周師傅教授,特留一份禮物,務(wù)必請周師傅收下,不過常用之物,還望莫要推辭。”
周侗打開一瞧,竟是個保溫杯。
“多謝了?!敝芏毕蚶羁芤笆帧?p> 李寇微笑道:“周師傅教我以騎射之術(shù),又教翻子拳,詳說天下武藝,著實令晚輩受益不淺,祝福周師傅安泰健康,江湖之大,來日方長?!?p> 周侗心下頗有些慚愧,李寇教他苗刀之法,人家是真傾囊相授,內(nèi)勁運用之法也教的很詳細(xì)了,他教李寇卻留了一手,翻子拳與戳腳少了最精華的地方,倘若對戰(zhàn)李寇要吃不小的大虧。
一念至此,周侗嘆一聲氣,自馬鞍取一卷青囊,撫摸了又撫摸,一咬牙,都遞給李寇,道:“都送你了罷?!?p> 李寇坦然接過,掛在自己馬鞍上。
周侗面色更慚愧,懷抱苗刀縱馬先往前邊走去了。
黃述又送王小乙一個巨大的包裹,道:“雖是萍水相逢,我家郎君也佩服王二郎的手藝,能在京師為國效力,那是很大的能耐,一些吃食,帶著路上用?!?p> 王小乙只看包裹里隱隱有一個琉璃杯的痕跡,心下甚么都明白了。
這是送他琉璃盞,以備回去之后救命用的。
倘若有司勘問,以那些官兒的豪橫,只怕他一番軍棍打殺難以身免,有一件琉璃盞,到時候求個門路,大概率活。
李寇不與他多說,一拱手便轉(zhuǎn)身與折彥質(zhì)說話去了。
王小乙又感動又慚愧,一時不敢說甚么好,也只得撥馬去了一旁,心里想:“萍水相逢竟待我如此——必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答?!彼侵赖模思也幌胱尳娍吹剿c人家交往太多,免得回去不好說。
這也是為他考慮,這份情誼他心里記得下。
朱文將一個包裹遞給折彥質(zhì),折彥質(zhì)也不拆開,往馬鞍上一掛,與李寇笑著說道:“你既然要讀書,必能進(jìn)京科舉,為兄在京師等著,金榜題名之時,請你去金錢巷!”
那是甚么去處?
楊可世在一旁賊笑道:“大郎去了也有心無力之處!噫——馬家妹子答應(yīng)否?”
李寇便知是甚么地方了,面不改色道:“片刻與老夫人說起此事,定請她傳給嫂嫂,倒是可世兄,人在渭州地,心卻到了金錢巷,也不知楊家嫂嫂怎么看待,回頭我請馬姑娘和她好好說一說這件事兒。”
那兩個當(dāng)即面色愁苦,李大真做得出這樣的事!
說笑間,曲克與曲雋聯(lián)袂而來,還帶著劉锜,后頭跟著呼延灼與魯達(dá),兩人正說些刀槍功夫。
曲雋見楊可世與折彥質(zhì)臉色發(fā)苦,問得金錢巷時,竟向往地說道:“哪里哪有那等去處,乃是天下一等一聽曲兒的好去處,我前年赴京錄名去過一次,嘿,人家只招待讀書的,咱們?nèi)チ艘脖M是白眼兒?!?p> 曲克大怒道:“你怎地沒有叫過我?”
一時幾個憨批說起曲兒高妙處,險些忘了今日是來送別。
李寇走到一旁,看著他們說,自己不摻和進(jìn)去。
“大郎,某也在這幾日要返回環(huán)慶了。”呼延灼覷個時機(jī)過來低聲道。
李寇點點頭:“是該動身了,這幾日渭州將門聚集,大抵該談的都談妥了,接下來不是鎮(zhèn)壓流民,便是籌備戰(zhàn)事。鈐轄此時離開陜西諸路也好,到了新的地方,編練新隊伍,省得又要為天子流血,又要受官家懷疑,心寒?!?p> 呼延灼嘆道:“大郎說的是,只是這話莫與旁人說了?!?p> “哪里有旁人,鈐轄到了轄地,便托人捎書信來,待成年,我們自會有請柬送到的?!崩羁苤篮粞幼茡?dān)憂甚么便給了一個保證,而后又與魯達(dá)道,“魯達(dá)兄提轄編練有什么不快嗎?”
“直娘賊,哪里是甚么提轄編練,只是個編練巡檢官?!濒斶_(dá)一肚子火氣。
提轄編練那是編練廂軍,巡檢只是避免訓(xùn)練當(dāng)中有甚么差錯。
最多的便要監(jiān)督該進(jìn)入禁軍的乃至去前線打仗的人,使大錢請?zhí)彷牼幘毭獾粽髡{(diào)。